大乾軍攻克長江、蕩平杭州的捷報傳到雪域高原時，邏些城的讚普宮殿裏正上演著一場詭異的同盟。
    西夏末帝的叔父李遵頊摩挲著腰間的西夏彎刀，刀刃上還殘留著興慶府破城時的血跡。
    遼國宗室耶律佛頂披著褪色的金紫朝服，目光掃過殿中地圖，指尖死死釘在湟水。
    那裏曾是吐蕃茶馬互市的重鎮，大理段氏的高泰明則捧著一封密信，信上蓋著段氏王朝的朱紅大印，承諾以洱海之濱的鹽鐵為籌碼，換取吐蕃出兵牽製大乾。
    “大乾滅我家國，如今兵鋒直指雪域，諸位若不聯手，遲早要被逐個剿滅！”李遵頊的嘶吼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這位西夏餘孽帶著從沙州帶來的三千殘兵逃亡吐蕃後，憑借昔日西夏與吐蕃的聯姻舊情，迅速拉攏了一批對大乾心懷不滿的吐蕃貴族。
    耶律佛頂則利用遼國與吐蕃的軍事盟約舊例，以共複燕雲為誘餌，說動了吐蕃軍中的強硬派。
    高泰明更直接，帶來了大理的工匠與兵器，在吐蕃東部邊境秘密打造軍械。
    三方勢力如同毒藤，迅速纏繞上吐蕃的權力核心。
    他們不僅為吐蕃頑固勢力提供糧草、兵器，更派謀士潛入邏些城，日夜遊說讚普溪賒羅撒。
    在他們口中，大乾的天下一統不過是屠戮異己的幌子，一旦吐蕃歸降，唃廝囉傳承百年的基業將化為烏有，溪賒羅撒也會落得與西夏末帝、遼天祚帝同樣的下場。
    這些說辭，恰好擊中了溪賒羅撒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這位曾被宋軍擊敗、亡命西夏的讚普，骨子裏藏著對中原王朝的深深忌憚。
    邏些城的漢人聚居區原本是雪域高原的一抹亮色。
    自唃廝囉時代起，大批漢人商販、工匠便在此定居，他們帶來了中原的絲綢、瓷器，也教會了吐蕃百姓冶鐵、織布，漢藏雜居的街巷裏，曾滿是“紮西德勒”與“恭喜發財”的交融問候。
    但這一切，都在“防止大乾軍情司滲透”的借口下化為泡影。
    率先動手的是吐蕃貴族篯羅結。
    這位當年擁立溪賒羅撒為讚普的老臣，早已被西夏與遼的謀士洗腦。
    他率領親兵闖入漢人商販聚集的“漢商街”，以“核查身份”為名，將五十餘名漢人商販驅趕到街心空地上。
    “說！誰是大乾軍情司的探子？不說就全部處死！”
    篯羅結拔出長刀，刀尖直指一名須發斑白的老綢商。
    老綢商顫抖著辯解：“我在邏些城做了三十年生意，從未與軍情司有過往來啊！”
    話音未落，長刀已刺入他的胸膛。
    這場屠殺如同打開了泄洪口的洪水。
    湟水流域的漢人村落被焚燒，青海湖畔的漢人工匠被逮捕，甚至連吐蕃貴族家中世代為奴的漢人仆役，也難逃一劫。
    有西夏殘兵混在吐蕃軍中，故意誣陷漢人藏有通敵密信，實則借機搶奪漢人積累的財物。
    遼國貴族則煽動吐蕃牧民：“漢人會搶走你們的牛羊、土地，隻有殺了他們，才能保住家園！”
    短短十日，吐蕃境內便有上千名漢人遇害，幸存者躲進深山，往東入川的道路，則全部被鎖死，沿著絲綢之路向西逃亡，昔日繁華的漢藏商道，如今隻剩下散落的屍骨與燒毀的帳篷。
    消息傳到溪賒羅撒耳中時，他正在宮中翻閱唃廝囉時代的漢藏盟約。
    盟約上“漢藏一家，商旅不絕”的字跡尚未褪色，宮外卻傳來漢人被屠殺的慘叫。
    他想要阻止，李遵頊卻帶著血跡斑斑的戰利品闖入殿中。
    “讚普，這些漢人都是大乾的眼線！殺一個，就少一分隱患！”
    耶律佛頂也在一旁附和：“若此時手軟，大乾軍一旦來襲，這些漢人便是內應！”
    溪賒羅撒握著盟約的手指微微顫抖，最終還是放下了詔書，他知道，自己早已被這些亡者聯盟裹挾，再也沒有回頭路。
    臘月初八，邏些城舉行了盛大的盟誓儀式。
    溪賒羅撒身披黃金甲，站在唃廝囉的靈位前，身後是西夏、遼、大理的使臣與吐蕃貴族。
    李遵頊將一碗摻了馬血的青稞酒遞到他手中：“讚普，飲下此酒，便與三國結為同盟，共抗大乾！”
    耶律佛頂則獻上一麵新製的旗幟，旗麵上繡著吐蕃的雪山、西夏的太陽、遼國的狼頭與大理的蓮花：“此旗一出，四方義士必來投奔！”
    溪賒羅撒接過酒碗，卻遲遲沒有飲下。
    他望著殿外的雪山，想起了當年被宋軍擊敗、亡命西夏的屈辱，那時西夏主李乾順雖收留了他，卻始終將他當作棋子，就像自己之後把西夏聯軍當成棋子一樣，如今這些西夏、遼、大理的餘孽，又何嚐不是在利用吐蕃？
    幾次試探之下，他也清楚，大乾軍的戰力遠勝當年的宋軍，一旦開戰，吐蕃很可能重蹈西夏、遼、大理的覆轍。
    可身邊的貴族們早已被利益衝昏頭腦，宮外的吐蕃軍也被三國勢力滲透，若他拒絕盟誓，恐怕連讚普之位都難保。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一名親兵匆匆闖入：“讚普！大乾使臣帶著國書，已到邏些城外！”
    李遵頊臉色驟變，拔劍就要下令斬殺使臣，卻被溪賒羅撒喝止：“住手！先看看大乾的國書！”
    國書是薑齊親筆所寫，字裏行間沒有威脅，隻有警告與勸誡：“大乾一統天下，非為屠戮異己，乃為四海升平。吐蕃若止殺戮、逐餘孽，大乾願封讚普之位，通商如故；若執迷不悟，必遣大軍，蕩平雪域。”
    殿內瞬間陷入死寂。
    李遵頊急道：“讚普不可信！這是大乾的緩兵之計！”
    耶律佛頂也道：“一旦放使臣入城，大乾軍情司便會趁機窺探虛實！”
    可溪賒羅撒卻死死盯著國書上“通商如故”四個字。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局麵，也是唃廝囉時代的盛世景象。
    他緩緩放下酒碗，對親兵下令：“請大乾使臣入城。”
    李遵頊與耶律大石暗中交換了眼神，他們知道，必須盡快動手，將溪賒羅撒徹底綁上自己的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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