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下了。
    不大，但也不小。
    江海市很大，但對於顧秋水來說，這偌大的城市並沒有屬於她的家。
    這一晚她自己開車回到的家。
    別墅的燈是滅的，本就灰暗的屋子與這條兩公裏長冷清的海湖區街道形成了背景板。
    雨淅淅瀝瀝地下，她搭在車門的手頓了下來。
    以前每次下雨的時候，那個家夥都會提前在門口等著她主動撐起雨傘，故意淋濕自己的肩。
    就好像給心愛的女人撐扇不打濕自己的肩就不算男人。
    在當時的顧秋水，隻覺得腦子有泡。
    “嘶…好冰。”
    雨水稍不注意就趁著空隙打在她的肩上，收傘時也會水珠順著滑落沿著手臂垂下。
    她推開了門，等待她的不是廚房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撲來。
    “阿姨，在家嗎？”
    她喊了一聲。
    但下一秒，她才想起保姆今天中午發消息請假了。
    顧秋水將已經冷掉的奶茶放在桌上，走去廚房打算給自己泡一杯紅茶暖暖身。
    “燙！”
    不小心，熱水滴出杯外。
    此時的雨更大了。
    有一道閃電劃過，透過落地窗隻看到天色一白，下一秒就暗了。
    顧秋水捧著紅茶坐在沙發上，蓋上毛毯。
    她呼著熱氣，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昨日仿佛重現在眼前。
    那個家夥每天訂上一束花，說著保持浪漫要有儀式感，可一束花究竟有什麽意義？
    突然這時，屋外的門鈴響了。
    顧秋水習以為常的認為是同城快遞，因為那個男人每天都會點一份她愛吃的點心送來。
    可還沒等她起身。
    外麵就傳來外賣小哥的聲音。
    “壞了看錯小區了！趕緊潤！”
    隨著電動車駛走的聲音。
    再度恢複安靜。
    顧秋水重新回到了沙發上，然後她餓了。
    但是自幼就是家族千金的她並不懂做飯，而現在點外賣因為天氣的緣故，也不見得能送來距離市區這麽遠的地方。
    偌大的別墅內，隻有時鍾在滴答地轉。
    顧秋水喜歡一個人發呆，她盯著桌上涼掉的奶茶，吸管用水珠滑落，她想了很多。
    比如小時候。
    又比如高中時，大學時，以及現在身為人妻……
    一張麵孔突然浮現在腦海裏。
    那是小時候在家玩玩具時，父母跟遠道而來的客人在聊生意，而一個小男孩幼稚地過來跟她一起玩過家家。
    他當丈夫，我當妻子。
    初中時，因為上的私人學校同學都是富家子弟，而因為顧家的緣故那些人都帶著隔閡感來相處。
    而那個小男孩轉校來到這裏。
    那是她的第一個朋友。
    從那之後，男孩變成少年，少年變成青年，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闖入到了自己的生活當中。
    他的家世同樣優渥，身邊也慢慢地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直到某天女孩聽說了對方始亂終棄的傳聞。
    在那不久，男生向她告白了。
    “我拒絕了。”
    然後呢……
    她記得不太清楚了，從那之後對方就不停地告白，無論春夏秋冬，哪怕滑稽地令人嘲笑，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但他總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顧秋水就發現自己的人生一切順風順水，因為容貌和家世以前總會遇見諸多麻煩。
    而那之後唯一的麻煩就隻有怎麽也甩不掉的那個人。
    一切都是從顧家發生意外的那天開始走向了不可控。
    父母不再視她為掌上明珠，而是將她當成了聯姻的籌碼。
    顧秋水很清楚，生在家族中從小享受著各種便利，家族投入每一點資源都是有償的。
    所以她從來都不恨顧家，隻是不願意做一個花瓶而已。
    直到江家的出現。
    顧家可以得到東山再起的機會，而對方提出的交易是家族聯姻，偏偏聯姻對象是江停。
    但就如今天江停在離開前所說的一樣。
    如果自己不願意，他會想辦法。
    但那時兩人還未畢業。
    顧秋水…不，是顧家沒有選擇。
    她選擇了妥協。
    如果要說這樁婚姻有什麽不完美的……
    顧秋水不是厚臉皮的女人，她說不出來。
    疼愛自己的丈夫，甚至願意無條件扶持她的想法，秋水傳媒也因此而誕生。
    從那之後，一股腦就埋在了工作當中。
    結婚四年，從未同房，即使對外隱瞞的再好，可消息終究是一麵漏風的牆。
    他淪為了圈子裏的笑柄。
    “我究竟是對他有什麽不滿？”
    顧秋水起身，不自覺地就來到了角落的雜物間，這裏堆放的大多都是那個人的東西。
    畢竟這座別墅對她的意義可能僅僅隻是睡覺的地方，與酒店沒有多大區別。
    所以她除了衣物以外，從未在這裏留下什麽。
    直到打開了灰塵仆仆的雜物室。
    引入眼簾的是積灰的紙箱，還有各種不像是男人會喜愛的玩偶和玩具，以及早就枯萎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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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俯身撿起了一件玩具，是個會播放童謠的猴子玩偶。
    等等……我為什麽會知道它能播放童謠？
    記憶重新浮現出來。
    她才想起，這是自己小時候送給那小男孩的禮物。
    “可為什麽保存到了現在……”
    顧秋水很清楚，但她始終不願意承認。
    她開始翻找紙箱，可令她驚訝的是這裏麵竟是堆積如山的情書。
    隨手拿起幾封拆開來看……
    ——我不愛四季輪回，不愛天間暮靄低沉，你是初戀、舊愛與新歡，是心頭好，是意難平。
    ——我懇請秋夜織一件薄衣，把我的思念撚成絲，再浸染過月光，某天悄悄披在你的身上。
    ——秋水融融月色，江潮停停漣漪。
    顧秋水看到這一封封孩子氣般的情書，不知為何心頭有些抽動。
    直到她隨手再拿出了一張。
    ——中間的一行。
    ——
    ——留給你我的未來。
    顧秋水握著情書的手在顫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它放回到裏麵，抱著雙膝將頭深深埋在懷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回到了客廳，走到桌子那張已經泛起皺褶的離婚協議書前，看著那早已簽好的‘江停’二字。
    她握起筆，當筆尖落在紙上時卻紋絲不動。
    忽然，她轉身跑去臥室想要翻找出來什麽。
    可怎麽找也找不到。
    她又回到客廳，可在哪裏都找不到。
    她又去到了次臥，但那裏隻有一張冰冷的床鋪。
    此時的她就好像丟了一件心愛的東西，怎麽也找不回來。
    幾番波折，顧秋水又回到了原處。
    她裹著毛毯蜷縮在沙發上。
    從手機翻找出那從不曾主動點開的聊天框。
    發送了一條信息。
    ——江停。
    ——我的鑽戒，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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