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調結束，餘音震顫。
    五秒後，盛風收回落在黑白琴鍵上的手指，才抬起踩在踏板上的腳，緩緩站起身。
    而等到她走到台前，照例朝評委席慢吞吞地彎腰鞠躬時。
    觀眾席像是回過神來那樣，立刻爆發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評委席的老師放下手上打分的筆，也鼓掌起來。
    徐姓老師率先站起身，緊接著觀眾席中有人跟著站了起來。
    掌聲經久不息。
    似乎還沉溺在那場跌宕起伏的夢境中。
    徐姓老師邊打量舞台上的小姑娘，邊歎為觀止的感歎。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更比後浪強，這趟他沒白來。
    隻不過這人臉生的很，到底是哪家學校的黑馬啊，他得好好查查。
    盛風緩慢直起腰身，打眼輕慢地掃過台下。
    坐在第一排中央的薑少婷此刻臉色繃得很緊，青白交加的，眼神更是難以置信。
    盛風眼尾上翹，將垂到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她不笑時清冷，此刻稍稍勾唇，便添了幾分明豔，不緊不慢地將挽起的袖口放下，雙手插兜，朝台下走。
    無需回應他人挑釁，實力自會說明一切。
    隻是所有人熱切的視線都在她身上，似乎，都忽略了三角鋼琴上依舊卷起的琴譜……
    盛風下台後，評委就立刻給了分數，遞給統計的老師。
    下一個上台的選手是十五號，此刻已經僵得像塊石頭。
    在薑少婷後邊表演已經夠倒黴了，內心祈禱著十四號能表演得差勁點兒，那他這個十五號還能搶救一下，誰知道這個十四號比薑少婷更可怕，老天，毀滅吧……
    二高的選手這會兒各個默不作聲。
    薑少婷垂在膝蓋的手掌不自覺捏緊裙擺，白紗被她揪得幾乎破裂。
    該死的，她到底是什麽人。
    薑少婷本就是焦點，此刻有人跟她演奏同一首曲子，上場次序又挨得這麽近，難免會有比較的聲音若有似無地傳來：
    “薑少婷的演奏雖然沒有破綻，但隻有流暢度啊，情感調配和不協和音的處理上，明顯不如十四號……”
    “何止是細節處理，就是突強的力度對比以及轉調上也遠遠不如她。”
    兩首曲子的展現效果好似無形之間有一道天塹，高低立竿見影。
    原本還同情盛風的人，這會兒顯然更同情自己。
    “我收回我之前的成見，人家確實不需要穿禮服就能完爆我們這群人，不過她到底是哪個學校的？能把?勃拉姆斯第二狂想曲彈到這種地步，簡直牛逼炸了好嗎，從前怎麽沒見過她？”
    有人笑，“我也沒見過，好像是以個人名義報名的，要不你去打聽打聽……”
    “不管怎麽說，這次決賽第一，薑少婷肯定保不住了。”
    字字句句都跟巴掌抽她臉上似的。
    薑少婷眼睛裏都快冒出火星子，隻覺得顏麵掃地。
    二高先前跳得很歡的幾個男生，這會兒也安靜如雞，誰也不敢觸她黴頭。
    學生當中，有人想問問帶隊老師這個十四號究竟是什麽來頭，結果楊學真的眼睛快掛盛風身上似的，眼底的勢在必得根本藏不住。
    要是把這個苗子弄到二高來，二高就能多一員強將了。
    盛風邁著懶懶的步伐回到座位，江明煦幾人盯她看的眼神還有點呆。
    兩秒後，江明煦“我靠”了一聲。
    前排的人回頭看，江明煦伸手不客氣地捶盛風的肩頭，“你可以啊你，彈這麽好怎麽不早說啊，害老子提前醞釀了一堆安慰你的話，結果現在都用不到了！”
    盛風身子順著他的力氣，往後晃了下，“那你再重新醞釀一堆誇我的話唄。”
    她笑得挺不正經。
    看得江明煦很想伸手揍她，餘光卻在此刻，敏銳地捕捉到林蕩落在他身上寡淡的目光。
    他站在盛風身後，微壓著眉骨，那眼神極有壓迫感的，讓他下意識地就把手縮了回去。
    江明煦搓了搓胳膊，蕩哥的眼神好可怕……
    江明彥起身恭喜她，“從現場反應看，這次複賽肯定穩了，盛風，沒想到你在鋼琴方麵的天賦這麽高。”
    高幸仰頭看她的眼睛裏像有小星星，“那可不，可太厲害了，比二高吹噓的那個天才薑少婷還強，強幾十倍！剛才除了二高那群人，所有人都站起來給你鼓掌了，連評委都站起來了！”
    盛風眉眼含笑，站沒站相的，一隻手搭在椅子靠背上撐著身子，“是嗎。”
    高幸的小腦袋瘋狂點頭。
    江明煦手指劃過眉心，唉聲歎氣，“也就比我出色那一點點吧，不過不要驕傲，要想追趕我，你還需要繼續努力。”
    盛風笑罵了記，然後朝他們伸出手，“真的好餓啊，你們誰有糖？”
    高幸剛要把口袋裏的棒棒糖掏出來，盛風的掌心就已經落了一顆巧克力。
    她偏頭，林蕩收回手，“先吃一顆，現在去吃飯。”
    盛風看著掌心那顆巧克力幾秒，然後“哦”了一聲，埋頭撕開糖紙把巧克力塞進嘴裏。
    不知道他口袋裏怎麽備著巧克力，更不知道在哪買的，總歸很好吃。
    複賽結果要等所有選手比完才能出來。
    而進入複賽的人，下午就要決賽，中午有兩個小時的用餐和休息時間。
    反正最終結果會手機通知，五人打算先溜出去覓食。
    就在這時，方文天急匆匆地跑過來問：
    “林蕩，你們幾個見到周雪柔沒？”
    方文天一直關注台上，等回過神的時候，座位上的周雪柔已經不見了，找了一圈沒瞧見人，下一個就輪到她。
    江明煦搖頭，“沒瞧見啊。”
    江明彥和高幸也搖搖頭。
    方文天伸手急躁地抓了把頭發，台上的選手演奏完，馬上就是周雪柔。
    剛才他先是在女衛生間門口喊了幾聲，沒人應，又找遍大廳每個角落也沒瞧見人。
    “那個，老師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找找她？”
    他一個人找總沒有六個人找得快。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很擔心周雪柔的狀態，“之前我看她臉色很不好，以為是太緊張的緣故，現在想想看，她的情緒在來之後就不太對，我有點擔心。”
    江明煦幾人相視一眼。
    袁雲越和周雪柔代表的是他們一高，方文天在酒店又沒有熟悉的人，一個人找確實費勁。
    盛風嘴裏嚼了嚼巧克力，“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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