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彥過去抱住他的肩膀，笑著落下眼淚，“傻不傻啊，我比你早出生，就是你哥哥，這不能更改的。”
    江明煦紅著眼眶，“那你也不能這樣啊！”
    “我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兒子！”
    江明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推他的肩膀，“誰要你來照顧我的自尊心，我不需要！我考不好，是我沒本事，我活該被人指點！你這樣算什麽，江明彥，你真是個混蛋啊。”
    “我隻知道長兄如父。”江明彥溫柔地摸摸他的頭發。
    江明煦咬著嘴唇，聽到這話，“哇”的一聲哭出來。
    抱住江明彥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
    江明彥撫著他的後背，紅著眼，輕輕笑出來。
    他們是雙胞胎，從小到大一直就被人比來比去，同齡人如此，家長如此，鄰居如此，老師如此……
    好像雙胞胎做什麽都應該水平一致。
    江明煦打小成績就差勁，每次考完試出來，文晴就氣得跳腳，把江明煦打得上躥下跳。
    她身為母親，當然沒有惡意，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他不能像哥哥一樣努力，一樣讓她省點心。
    周圍的同學會嘲笑，“江明煦，你在你媽媽肚子裏的時候，腦子是不是隻長給江明彥了？”
    老師也搖頭失望，“江明煦，你要是有你哥一半優秀，也不能隻考這點分吧？”
    嚼舌根的鄰居私底下議論，“兩個小孩怎麽差距這麽大？江明彥沉靜乖巧，江明煦上房揭瓦，兩個男孩本就不好養，當初還不如隻生江明彥一個……”
    那天江明煦從外邊哭著跑回家問江明彥，“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啊？我怎麽什麽都做不好……”
    江明彥用力抱住他，狠狠的瞪著外邊那些罵他弟弟的人，從那天起暗暗下定決心。
    沒有人可以傷害江明煦。
    別人說江明煦的成績不好，他就和江明煦考差不多的分數。
    別人說江明煦長得沒哥哥好看，他就開始瘋狂吃東西。
    後來那些聲音逐漸消失了，江明煦成了體育特長生，有了自己的閃光點，高中隻要稍微努努力，不用很高的分數也能念本科。
    江明彥把江明煦養成了無憂無慮的江明煦。
    隻是，他好像……漸漸弄丟了自己。
    但江明彥一點都不後悔。
    因為誰要是欺負他，他敢保證，江明煦一定會跟對方拚命！
    因為……他們都是希望彼此比自己過得好的人。
    江明煦抱著他身體發抖，哭個不停，江明彥側過臉，把臉埋進他的肩膀裏，哪怕強忍著情緒，此刻眼眶也止不住泛酸。
    他們都還是少年啊，文晴出事，其實他們都會怕，都會恐慌，都會無措……
    但，也是彼此的支柱。
    像纏繞共生的森林，在黑暗中默默給予對方養分。
    盛風看著這一幕，霧氣漫上眼眶，麵前一張紙巾遞過來。
    她接過紙巾後，看林蕩雙臂抱胸地靠在門框上，她沙啞著聲音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林蕩目光深邃的看著江明煦和江明彥，依舊半開玩笑的語氣，“除了猜不到你的心思，什麽能瞞得過我啊。”
    其實，林蕩剛認識江明彥那會兒，就知道他藏了很多秘密。
    江明彥一直有自己的想法，他比江明煦早熟太多。
    盛風嘴角扯了扯，把擦過眼淚的紙巾砸在他身上。
    不正經。
    林蕩收好紙巾，溫吞地笑了記。
    見林青嵐走過來，和盛風保持著距離，他問林青嵐。
    “爸，到底怎麽回事啊，媽那邊怎麽說？”
    林青嵐伸手按了按酸澀的眼眶，才緩緩開口，“來鬧事的那群人，是江家的人。”
    江明彥和江明煦抬頭看過去，眼淚還沒擦掉，“江家？”
    高幸從前台櫃子裏找出紙巾遞給他們，江明煦把紙巾給他哥，自己用棉服袖口隨便擦了擦臉，急忙啞著聲音問，“林叔叔，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們家沒人了啊。”
    江明彥站起身，眉心緊緊擰在一起，“林叔叔，什麽江家人？”
    林青嵐溫聲，“其實，你爸爸有一個弟弟，也就是你們名義上的叔叔，這次，也是他帶人來鬧事的。”
    這些話是文晴做筆錄時告訴警察的。
    剛才沈楠打電話，也把這事告訴了他。
    “你們的爺爺奶奶有兩個兒子，一個是你們父親江懷之，另一個就是江民德，算是你們名義上的叔叔吧，他是個混蛋，十六歲的時候就在街上當小混混了，鬧出過不少亂子，把你們的爺爺奶奶氣得頻繁住院，在你們出生前，老兩口就跟他斷絕關係了，後來你們的爺爺奶奶搬到桐市，跟你爸媽定居在這裏，你父親意外去世後，你母親贍養他們直至去世，你們爺爺奶奶的積蓄也留給了你母親。”
    江明煦和江明彥相視一眼，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叔叔的存在。
    文晴沒提過，爺爺奶奶在世時也沒提過。
    可見關係早就分崩離析。
    “不知道他從哪得知你媽媽繼承了遺產，在這開了個小賣部，現在鬧這麽一出，是想來分割老人家遺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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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林青嵐都忍不住罵，“這什麽狗雜碎，不贍養父母就天打雷劈了，現在還來分割孤嫂和侄子的房產。”
    高父點了根煙，眉心成結，“這些年文晴多不容易，咱們這些鄰裏街坊看得一清二楚，老江去世後，幾個媒婆來給文晴說媒，勸她別耽擱了自己。”
    這上有兩個老人，下有兩個小的，都勸文晴別吃這苦頭。
    文晴把媒婆全趕了出去，摟著兩個孩子進屋，一滴淚沒掉，一個人風裏雨裏地去進貨。
    “你們的爺爺奶奶把你媽的辛苦都看在眼裏，老兩口幫忙帶孩子，你媽忙活生計，一家人擰成一股繩勁兒往一處使，這日子才漸漸過起來，結果又鬧出這檔子事。”高父抬頭歎氣，“按理說平靜這麽多年，江民德沒道理能找到這裏……”
    高母忙看向林青嵐問，“那現在怎麽辦啊？老夫妻倆都跟那雜碎斷絕關係了，他應該沒資格來要錢吧。”
    林青嵐搖頭，“口頭聲明斷絕關係不具備法律效力。”
    幾人說著話，沈楠開車載著文晴從警局回來了。
    江明彥和江明煦跑上前，擔心的看她，“媽。”
    文晴滿臉疲憊，她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媽沒事，好著呢。”
    文晴臉上的傷，沈楠在警局幫她處理過，貼著創口貼。
    江明煦捏緊的拳頭青筋微凸，恨不得打死那群雜碎。
    江明彥冷靜的問，“媽，現在情況怎麽樣？警察那邊怎麽說啊？”
    江明煦也看文晴。
    盛風幾人的視線都落在文晴身上。
    沈楠走到林青嵐的身邊，輕輕搖了搖頭，事情不太好辦。
    文晴仰頭看著小賣部，不斷翻湧起又不斷強忍下去苦澀的淚。
    到底是沒守住啊。
    她在這裏和愛人結婚、生子，這裏承載了她半生的心血和回憶。
    至今，她還能想起懷孕時，江懷之蹲在小賣部門前，驚喜地趴在她腹部聆聽孩子胎動的場景。
    文晴低頭時，不著痕跡的擦去眼淚。
    “沒事兒，大不了重頭再來嘛，人生啊，哪有什麽一帆風順的，有我兒子在呢，什麽都壓不垮我。”
    文晴摟著兄弟倆，朝幾人放肆的笑。
    盛風靜靜的看著文晴。
    身體單薄，卻好似具備天塌下來都壓不垮的力量。
    在巷子裏，她覺得沈楠持槍逮捕歹徒的時候，是個閃閃發光的大英雄，值得所有人敬佩。
    在此刻，她覺得文晴也是了不起的英雄，同樣值得所有人敬佩。
    她擁有女性身上所有的優點，堅韌、善良、勤勞、孝順，豁達……
    她不是別人的英雄，她是自己的英雄。
    盛風忍不住撲過去，緊緊抱住她。
    想抱抱這個每天早上叮囑他們喝牛奶的阿姨，每天誇她漂亮、要她來家裏吃飯的阿姨，每天嚷嚷江明煦不能欺負她和高幸的阿姨……
    高幸抹去眼淚，也過去抱緊她。
    文晴捏了捏盛風和高幸的臉蛋，“阿姨沒事的，別哭，傻孩子。”
    然後擔心又責備的看高幸，“你這孩子，怎麽敢往上衝的，沒事吧？傷到哪了，給我看看。”
    “我沒事阿姨。”高幸搖搖腦袋。
    “傻姑娘，阿姨謝謝你保護江明煦這臭小子，但下次可不敢再往前衝了。”文晴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發。
    高幸在她溫熱的掌心底下酸了鼻尖，喉嚨也酸酸的，分明阿姨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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