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這樣的！”感覺她的肩膀在發抖，高幸的手攬著她的肩膀。
    她搖頭，“是袁雲越的錯，是張鵬飛的錯，是江民德的錯，跟你沒有關係。”
    盛風晃了晃腦袋，唇瓣抿得發白，哽咽的聲音從膝間傳出來。
    “林蕩和袁雲越約籃球賽，是因為我，張鵬飛報複江明煦家，也是因為我啊。”
    這一刻內疚和自責猶如黑暗的潮水般淹沒她。
    她整個人像一把緊繃的弓，說話間肩膀止不住的抖，“是我不該來桐市。”
    以她在小賣部同袁雲越發生衝突為起點，所有事情的發生猶如多米諾骨牌，一個接著一個坍塌著。
    盛風眼眶被風吹得幹澀。
    她想，如果她不在的話，那麽一切都不會發生……
    “粥粥，不是這樣的。”高幸把盛風抱得很緊很緊，“難道罪犯搶劫銀行，要怪銀行太有錢？難道家暴受害者，要怪他們不夠順從？不是這樣的。我們阻擋不了別人使壞，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當下處境裏作出正確的決斷。”
    盛風從手臂裏抬起的眼眸裏染了點細微的血絲。
    怔忡地呢喃著，“對，得先把事情解決掉……”
    高幸用紙巾擦了擦她濕漉漉的眼，盛風忽然站起身。
    在高幸迷茫的眼神下，她一步兩個台階地往下跑，高幸根本追不上她的腳步，“你幹什麽去啊粥粥！”
    盛風轉身朝她擺了擺手，“我有事請假一天，你回教室好好上課，好好記筆記。”
    說完人跑了個無影無蹤。
    等高幸追出操場，連個影子都見不到了，她怎麽跑這麽快啊。
    高幸喘著粗氣，拿出手機打盛風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不過盛風給她回了微信：
    【放心，我沒事的。】
    高幸看著微信消息眉頭微鎖，不知道她做什麽去。
    等到放學，高幸擔心她還沒回家，直奔盛風家去看看，途經小賣部的時候，發現盛風在那，林蕩一家在，她爸媽也都在，大家都聚在小賣部。
    剛走進店裏，林青嵐和高父就讓他們幾個出去玩，顯然大人們是有事要說。
    盛風和林蕩靠在店外的梧桐樹上，江明煦和江明彥則坐在台階。
    高幸把書包從肩膀摘下來，從裏麵取出兩份筆記遞給江明彥兄弟倆。
    “這是今天老師講的內容，我多抄了兩份，你們一定要看，有什麽不懂的，讓你哥給你講。”
    江明煦的目光在筆記上停留片刻後，繼而抬眼看她。
    高幸的眼眸清明澄淨，比高懸於空的月亮還要明亮，他雙手接過筆記，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擔心的問她，“你後背的傷怎麽樣了？”
    高幸擺了擺手，“我沒事，已經不怎麽疼了。”
    江明煦嘴唇動了動，“下次別擋在我前麵了。”
    高幸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那你保護好自己啊。”
    “嗯？”江明煦沒聽清。
    高幸搖頭，“沒什麽。”
    高幸走到盛風和林蕩身邊。
    “林蕩保送，我沒給他記筆記，粥粥，待會兒有時間的話，我去你家給你講講今天上課的內容。”
    盛風的腳滾著地麵上的石子，視線落在小賣部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林蕩忽而抬步走進小賣部裏。
    江明煦他們的視線都跟著他的身影，直到他走進大人談話的房間，把門關上。
    江明煦和江明彥的手臂搭在膝蓋上，望著遠處漆黑的夜心事重重。
    房間裏，沈楠拿出一張卡，高父也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兩人同時遞到文晴麵前。
    文晴詫異又無措的看著他們，“你們這是……”
    林青嵐攬著沈楠的肩膀，對文晴說，“昨天我們兩家商量了一下，這小賣部是你和老江一輩子的心血，也是你們孤兒寡母的容身之地，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不能說沒就沒了，我們兩家湊齊了一百萬，讓江民德簽個保證書，把小賣部留下來吧。”
    文晴聞言瞬間濕了眼眶。
    高母把銀行卡塞進文晴的掌心裏，“前段時間，我和老高出了車禍，錢大部分都花出去了，隻能拿得出來這十萬，剩下的九十萬都是老沈和老林拿的，我們其實也沒幫得上太多。”
    文晴連忙推拒，“孩子上學正是用錢的時候，你倆已經很難了，我怎麽能借你們的錢啊。”
    但高母和高父堅持，說什麽也要她收下。
    沈楠也把自己那張卡塞進文晴手裏，“咱們三家什麽關係啊，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
    文晴家裏的存款大部分都壓在貨上，手頭上現金但不多，隻夠來回周轉的，根本湊不齊一百萬。
    這會兒文晴拿著兩家人的銀行卡，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剛要去打欠條。
    就在這時，房間打開，林蕩推門進來。
    沈楠皺眉，“大人說話，你進來幹什麽。”
    林蕩二話不說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遞給文晴。
    五個大人詫異的看他。
    林蕩解釋，“之前我跟名彥參加網絡大賽做了一個論壇，我把論壇自作主張的賣給學校了，喏，這裏麵有五十萬，也是明彥應得的。”餘光掠過文晴手上的另外兩張卡，沒想到他們都想到一塊去了，“不知道你們卡裏有多少錢，但如果不夠的話，我還有一些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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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他參加競賽的獎金、獎學金以及從小到大的壓歲錢，沈楠都給他存在了一張卡裏，少說幾十萬，原本他想拿出來救急的，但看來用不上了。
    幾個大人相視一眼，眼睛同時看向他白淨掌心裏的那張卡。
    “五、五十萬？”
    文晴愣住了。
    什麽論壇這麽值錢啊。
    沈楠啊了一聲，想起來，“就你們去年做的那個論壇，拿金獎的那個？”
    林蕩理所當然的點頭，“是啊。”
    比賽結束後，學校就要買走的，但考慮到買走之後，他們就沒有運營權限了。
    江明煦又嚷嚷著要當管理員，江明彥看江明煦對這個論壇這麽感興趣，當時就沒賣。
    幾個大人沉默片刻，分明此刻沒有挨巴掌，但隱約覺得臉頰略感疼痛。
    一代更比一代強……
    他們做個網站都抵得上大人幾年的積蓄了……
    所以在江民德提出要錢的那一刻，林蕩並不著急。
    因為把論壇賣掉，再加上他自己的存款，足夠把小賣部保下來。
    文晴這會兒還迷茫著，她根本不知道江明彥參加過什麽比賽，甚至不知道他們拿了獎。
    她隻知道大兒子學習很努力但成績始終一般，卻沒想到他跟著林蕩學了計算機……
    正淩亂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的是負責案件的警察，文晴快速接通電話，聽到對方的話後，整個人呆滯在原地。
    直到電話掛斷，沈楠趕緊問她怎麽回事。
    文晴還攥著手機，怔怔的回，“負責案件的警察說，江民德撤訴了……還說江民德已經離開桐市了……”
    “什、什麽？”
    沈楠和林青嵐奇怪的相視一眼，高父和高母也是莫名其妙。
    林蕩也十分意外。
    高幸和盛風幾人正在外邊吹風，看見大人們從房間出來。
    不同於方才烏雲密布，此刻文晴和其他人都麵帶輕鬆的笑意。
    高幸遲疑地走到高父高母問，“爸媽，怎麽了？”
    高母攬著她的肩膀笑，“江民德走了，他也不要你文姨家的小賣部了。”
    江明彥和江明煦聞言迅速站起身。
    “真的？”高幸眼露欣喜，不過仍有疑慮，“他不是口口聲聲要一百萬嗎。”
    高父搖頭，“誰知道他怎麽想的，總歸沒要錢、也沒要小賣部，就是一件好事。”
    文晴納悶，“江民德這個人貪得無厭，在警局的時候嚷嚷著非要我拿錢，不拿錢就跟我死磕，連警察都拿他沒轍，結果又撤訴……”
    江明煦不信，“他不會又在想什麽歪主意吧。”
    “我也不知道……”文晴搖頭。
    江明彥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媽，要不然我再去警察局打聽打聽。”
    “好。”文晴讓他快去快回。
    江明煦不放心江明彥一個人，拿上棉服，也緊跟過去。
    半個小時後，江明彥兄弟倆回來。
    警方告訴他們，江民德晚上的火車，現在已經離開桐市了。
    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真的太奇怪了。
    昨天還砸店，死皮賴臉要錢的人，今天就忽然轉性，非但不要錢，還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走了？
    高幸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向盛風。
    盛風後背依舊靠在梧桐樹上，斑駁的光影籠在她的發頂，她略低著頭，把巴掌大的小臉埋進羽絨服裏，看不清她究竟什麽情緒。
    某個念頭躥出來的一瞬間，就被高幸立刻排除。
    江民德張口就是一百萬，對於大人來說，那都是一筆很大的數目，更別提對父母離異、孤苦伶仃的粥粥了。
    高幸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有點荒謬，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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