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江明彥的點滴掛完了，護士讓他們去前台取藥。
    高幸前腳跟出去拿藥，後腳江明彥就低聲警告她，“不要在她麵前胡說。”
    黎久坐凳子上還在嗑瓜子，“不要胡說什麽？不說你喜歡她？”
    江明彥臉色慌亂地去看陪睡床上背對著他們睡的江明煦，黎久被他這種謹小慎微的模樣逗樂，“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睡覺一向得雷打不動，能聽見才怪。”
    江明彥低聲不語，卻沒瞧見陪睡床上的江明煦手指微微顫了下。
    他們不知道的是，過去他確實如此，但在警校和警局磨礪得這些年，稍微有些動靜，他就會醒了。
    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他這副樣子跟欺負他一樣，好吧，確實有點威脅他的意思了。
    黎久保證，“我不會說的，你都這樣了，我要是還拿小星星逗你，我還是個人嗎。”
    其實，江明彥對她沒多少信任，但又不得不信她。
    高幸取完藥回來時，江明彥手背上貼著醫用棉球，已經從床上下來了。
    黎久過去拍了拍江明煦的胳膊，“醒醒了，你哥掛完點滴，咱們要走了。”
    江明煦默不作聲地坐直身體，抬頭看向江明彥，黎久還在吐槽，“從進來睡到走，不知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見江明煦一直盯著他，江明彥心裏忽然隱隱有種不安，他看進江明煦的眼睛，比平常似乎多了些忐忑，“怎麽了？”
    江明煦靜默幾秒後，忽然咧開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沒事啊。哥，你也太弱了，這種天居然能發燒。”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反正蕩哥說讓你多休息兩天，你就在家多休息兩天，我回頭去市場買點骨頭熬湯。給你補補身子。”
    江明彥看他神色無恙，稍稍鬆了口氣，笑起，“不用，我回去睡兩天就好了。”
    江明煦也笑，然後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幸，但在高幸看過來之前，就邁開步伐朝外走了。
    到了醫院樓下，江明彥要開車送他們。
    江明煦捏了捏車鑰匙上的熊貓針織掛飾，圓鼓鼓的一個，看起來憨態可掬，是他生日的時候高幸給他針織的，他沒看高幸，衝著江明彥留了句，“局裏還有事，我得先回去了，你們坐車走吧。”
    說完不等幾人再說什麽，戴上頭盔，邁上機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黎久看著他的背影嘀咕，“從前就屬他最積極，每次都嚷嚷著送小星星，今天怎麽這麽老實。”
    那道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高幸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攪著，直到絞得生疼。
    看來雨天的那些話，他聽進去了，高幸也明白了他的選擇。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他能和她主動保持距離，那她也會早早斷掉不該有的念想。
    黎久眼神瞟過高幸，最後落在江明彥身上，“那什麽，既然江明煦沒時間，江明彥，你送小星星吧。”
    江明彥先是看了她一眼，黎久雙手插兜，低頭看地麵，瞧不出什麽神色。
    江明彥又看向高幸，“我送你吧。”
    高幸鬆開捏在一起的手指，搖頭，“不用，你身體還沒康複，早點回去休息，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江明彥微微皺眉，“你一個打車回去不安全。”
    “他還差這一會兒休息的時間嗎。”
    黎久二話不說拉起高幸的手，把她塞進後排，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眼神示意江明彥也去後排。
    江明彥有些無語，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讓他跟高幸坐一起，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江明彥拉開副駕駛坐進去，黎久握著方向盤，看他的眼神很玄幻。
    那眼神似乎在說，老娘給你提供機會你還不好好把握？
    江明彥閉目養神，全當沒看見。
    車開到半路，黎久看了眼始終看向窗外的高幸，試探性的問，“小星星，你跟明煦吵架了啊？”
    高幸咬著唇瓣，搖頭。
    不算是吵架吧，隻算是攤開了。
    早在她說那些話時，就做好了會有今天的準備，隻是比她想象得更難受一些。
    但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擠出一絲讓自己看起來自然的笑容，她說，“沒吵架啊。”
    黎久可是學表演的，怎麽會看不出來她的勉強，開車的時候罵罵咧咧，“這小兔崽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星星陪他這麽久，是個石頭都該捂化了吧，他居然還視而不見，年紀到了出家算了。”
    江明彥不悅，“我給他打電話，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不要。”高幸幾乎同時說道。
    江明彥放下手機，從後視鏡看她，高幸難堪地別開臉。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江明煦，那麽江明煦還視而不見的話，心意可想而知，是她自己不識趣罷了。
    “跟他沒關係，是我自己想通了。”高幸逐漸平靜下來，“他有自己的選擇，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黎久開著車，看似不經意的模樣，“要我說，你幹脆移情別戀算了，反正江明彥和江明煦長得一毛一樣，江明彥不比江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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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明彥心髒隨著這句話提了起來，搭在膝上的掌心幾乎瞬間濕了一片。
    “黎久。”高幸驀地打斷黎久的話，也很少直接叫她的名字，此刻秀氣的眉頭凝在一起，“明彥哥是明彥哥，江明煦是江明煦，他們都無可替代。”
    一句話就把她的意思說得明明白白。
    既尊重他們，又不會過於針對。
    江明彥眼神肉眼可見地黯然下來。
    黎久餘光看了眼江明彥神色，對高幸抱歉道，“對不起啊小星星，你就當我在開玩笑，以後我絕不會開這樣的玩笑了。”
    高幸扯了嘴角，沒再說話。
    把高幸送回學校，黎久開車到跨江大橋上停在了臨時停車點。
    江明彥看到這個瘋女人從車上下來，竟然在大橋上喊，“江明彥，這次你該死心了吧！”
    江明彥，“你幹什麽？瘋了嗎？”
    黎久轉身看他，“說不出來的話，喊出來會舒服一點啊。”
    看他坐在車裏不動，黎久催，“下來啊，我一明星都不怕，你怕什麽？”
    她頭發被風得散亂，人卻笑得燦爛。
    明知道她是在發瘋，江明彥還是從車上下來了。
    他想，可能是怕她瘋過頭從大橋上跳下去，有義務看管她。
    黎久後腰靠在圍欄上看他，“你能跟我說說，你為什麽喜歡高幸嗎？”
    江明彥的手臂搭在圍欄，“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黎久抬起下巴，“就憑我今天替你說了你不敢說的事啊。”
    江明彥習慣了她這副驕縱的模樣，也習慣她言而無信。
    這樣的女人嘴裏沒句真話。
    但或許是江邊風景太美，風又很溫暖，那些憋在心頭許久的陳年舊事，也想找個宣泄口。
    江明彥緩緩地說出來當年的事。
    那時候他和江明煦上小學，江明煦不知道惹了誰，聽說有人在校門口堵他，江明彥把人支開，一個人去了，對方人多勢眾，他被打得很慘，高幸拎著棍子把他護在牆角，直到老師和林蕩、明煦他們都趕過來……
    事後，江明彥才知道，那天她把他錯認成了明煦，才會站出來保護他。
    但那一刻，他確實喜歡上了這個文靜又仗義的姑娘。
    又或許是因為她學習一直很出眾，讓他永遠都趕不上吧，總會不自覺關注到她，以至於盤旋在心頭怎麽都抹不掉。
    黎久聽完後撓了撓頭，“所以你就因為她認錯了人，就從小學喜歡到現在？”
    認錯人後，難道不該生氣嗎？
    反正她不理解。
    江明彥和這個女人說不清楚，但聲音依舊溫和平淡，“正如你所說，我已經分不清對她到底是愛護欣賞之意還是男女之情了，不過很顯然，她對我沒興趣，這樣就挺好的，但她和明煦之間……”皺眉，“我有點擔心。”
    黎久翻了個白眼，他自己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著江明煦，“江明煦就是被你保護得太好，也被小星星慣壞了！”
    江明彥看著平靜的江麵，“我和他從小沒父親，被欺負著長大的，我是他哥哥，保護他是應該的。”
    黎久看了他許久，忽然出聲，“江明彥，你是個很稱職的兄長，但有時候，你也得為自己多考慮一點。”
    “你知道你輸在哪兒嗎？”
    她問。
    江明彥看她。
    黎久說，“你輸在你什麽都想顧得上！”咧嘴衝他笑，“不過幸好你輸了，這樣我才有機會接近你呀！”
    江明彥肩膀被她撞了一下，額頭隱約落下三條黑線。
    她又不正經，江明彥折回車裏，“走了。”
    黎久忽然握住圍欄，衝著江麵大喊，“江明彥你對自己好一點啊！”
    江明彥的臉微微逆光，瞧不見什麽情緒，但似乎很淡的笑了聲，然後帶著無奈的語氣，“哪有你這樣的女藝人。”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影響。
    黎久衝他揚眉，“那你現在看到了，這個世界上就存在一個像我這樣的女藝人。”
    她笑眼彎彎的。
    江明彥忽然覺得，這姑娘除了任性點、可惡點、叛逆點，其實還蠻可愛的。
    既然她自己都不怕被拍，江明彥隨她了，“蕩哥的事兒還沒謝謝你。”
    他們說不出口的話，經旁人的口說出來最好。
    黎久雙臂抱胸，“少來了，你在辦公室告訴我那些，不就是你想讓我跟嫂子去說嗎，裝什麽啊。”
    這姑娘除了可愛點，其實還挺聰明。
    江明彥沒反駁。
    因為當時他確實存了這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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