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沉默後，電子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某種沉甸甸的分量。
    [自我介紹下，我是西區的創立者，墨黎。]
    伽羅眼中的震驚快要溢出。
    ——墨黎。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
    這個曾在無數人口中傳頌，也曾被鮮血與爭議浸染的名字。
    墨黎看到伽羅的反應，有些意外，電子音微微一頓，[你認識我？]
    “聽過一些傳聞……算認識嗎？”
    [應該算。畢竟，一半傳聞都是故意放出去的。]
    墨黎目光忽然轉向小心，電子音帶著細微變化。
    [小心。]
    小心抬頭，暗紅的眼眸平靜而專注。
    “嗯？怎麽了？”
    [想聽假話……還是真話？]
    小心沉默一瞬，隨即微微搖頭，“您說什麽，我就聽什麽。”
    電子音停頓兩秒，隨即問出一個讓伽羅心跳驟停的問題。
    [你恨我們嗎？] 頓了頓，又補充道：[別想著說謊。]
    小心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邊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我會因那些死去的隊友……而恨。”
    墨黎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電子音繼續追問。
    [你難道不恨那二十年的折磨？不恨被算計成為掌權人？]
    小心抬起頭，直視著墨黎的方向，暗紅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不恨。”
    墨黎的電子音罕見地帶上一絲波動，像是歎息，又像是釋然。
    [……果然，還是這樣啊。]
    暗紅的眼眸直視墨黎眼， “您呢？您恨嗎？”
    [我？]墨黎似乎愣了一下，[我這一生，算計過別人，也被別人算計過，早就分不清恨不恨了。]
    “您後悔過嗎？”小心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指核心。
    房裏空氣仿佛凝固一瞬。
    [後悔過。]墨黎的電子音低了下去，[可後悔有什麽用？]
    伽羅站在一旁，感覺自己正站在某個隱秘曆史的邊緣。
    [其實……我很後悔同意莫瑞斯開啟偽神計劃。]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成功創造出你，但卻無法殺死你。]
    “無法殺死？”兩道帶著疑惑的聲音同時響起。
    冰冷電子音裏透著一絲近乎憐憫的殘酷：[你以為你是什麽？實驗體？武器？不……]
    他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你是偽神計劃的終極產物——]
    [一個無法被毀滅的‘神’。]
    小心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來……你對你的強大一無所知。]
    話音剛落，三人前方突然出現一塊電子屏。
    屏幕上，一段被刻意封存的影像開始播放——
    畫麵模糊不清，布滿噪點，卻仍能清晰看到那個浸泡在培養液中的嬰孩。
    它渾身插滿導管，細小的身軀被束縛在冰冷的機械裝置中，可周身卻環繞著肉眼可見的能量風暴。
    空氣在扭曲。
    光線在坍縮。
    實驗室的儀器瘋狂報警，數據屏上的數字以驚人的速度飆升。
    最終全部過載，炸出刺目的火花。
    那不是人類所能理解的力量。
    是神跡。
    [我們窮盡一生，想要創造神……]
    [可從未想過，神，是否願意被創造。]
    [我們對你造成傷害，永生無法彌補。]
    [那場意外後，我希望你自由，但也不希望你活著。]
    [我不覺得我們做的事一定是對的……]
    後麵還有很長的話，他沒能說出口。
    但對他們而言……說與不說並不重要。
    就像對與錯，於這個世界而言，本不重要。
    在這災難的土地上，在無數犧牲之後，道德評判早已失去意義。
    [對不起……但……我還是想說……請你管理好西區。]
    “我會的。”小心聲音很輕，語氣帶著一絲了然。
    他接受了他們的道歉。
    聽到回答，墨黎眼中有些許疲憊，但更多的是高興。
    [你們接著去逛吧，逛完應該能趕得上日落。]
    “嗯。”
    兩人離去後，病房的監控儀器發出規律的聲響。
    墨黎望著天花板，電子音低不可聞：[...上傳係統備份。]
    走在走廊上，伽羅突然握住小心的手。
    小心感受到伽羅掌心的溫度，那溫度似乎比平時更燙些。
    他側過頭，看見伽羅低垂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微微顫動著。
    墨黎最後的話語還回蕩在耳邊，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餘韻。
    小心不自覺地緊了緊握著的手，感受到伽羅立即回握的力度。
    “不用擔心，我沒事。”
    伽羅忽然停下，將小心拉進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小心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又快又急，像是要衝出胸膛。
    “我有事。”
    伽羅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
    他的額頭抵在小心的肩膀上，呼吸的熱度透過衣料傳來。
    “聽到你受苦，我就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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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輕拍伽羅的背，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野獸。
    “都過去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伽羅抱得更緊了些。
    小心抬頭望向天花板。
    “沒有他們就沒有我，那也就遇不到你。”
    伽羅突然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紅。
    他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去看日落吧。”
    “嗯。”
    兩人牽著彼此的手，一直向外走。
    走向有陽光的地方。
    而在他們身後，病房的監控屏幕上，一個進度條正在無聲地走到盡頭——100。
    一段加密信息正沿著光纖悄然流動，最終匯入西區中央數據庫的最深層。
    [指令執行完畢]
    [新權限已激活]
    [願你們擁有，我們未能給予的明天]
    兩個人離開住宿樓，跟著導航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間又走回實驗區。
    不過，這和他們之前見的不一樣。
    這裏的實驗室大多都很破敗。
    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裏，每一步都驚起細小的塵埃。
    小心目光掃過那些實驗室的觀察窗，都能看到破敗的培養艙，像無數具豎立的棺材。
    拐角處
    有一扇鏽蝕的金屬門，門牌上的字跡早已剝落。
    靠近時，門框上突然亮起猩紅的掃描光線。
    機械音從生鏽的揚聲器裏傳出：[請進行權限認證]
    伽羅下意識擋在小心身前，卻看見門側的控製麵板自動亮起。
    屏幕上浮現出一行閃爍的文字：[請輸入八響喪鍾序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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