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灰白，自他發梢處蔓延開來，如死亡的藤蔓。
    他身體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仿佛要從這個維度中被剝離出去。
    一股寂滅、終結一切的氣息，從他身上瘋狂湧出，強行撕扯著貞子所構築的夢境。
    周圍奢靡的景象開始劇烈地扭曲、閃爍，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
    遠處的玫瑰路燈凋零，溫潤的牆壁變回冰冷的水泥。
    趙真的世界裏，隻剩下最後的指令。
    “警告：生命體征低於閾值。高風險操作。確認執行？”
    “……確認。”
    他要將自身化作一個“虛無”的奇點，將眼前這個無法理解的“悖論”，連同自己一起，強製拖入絕對的“無”之中。
    “哦？要弄壞自己嗎？”貞子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不悅。
    她似乎很不喜歡自己的“玩具”不聽話，更不喜歡它試圖自毀。
    就在趙真即將徹底化為虛無的前一刻，貞子伸出了那根白皙如玉的手指。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碰撞，也沒有法則的對抗。
    她隻是那麽隨意地，輕輕點在了趙真的眉心。
    “不許。”
    嗡——
    仿佛一個正在高速運轉的龐大程序，被直接拔掉了電源。
    趙真眼中即將吞噬一切的灰色瞬間凝固，然後如潮水般退去。
    身上那股寂滅的氣息煙消雲散，身體重新變得凝實。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決絕，所有的瘋狂，都在那輕描淡寫的一指之下，被徹底鎮壓，撫平。
    他晃了晃，單膝跪倒在地，發梢那抹灰白讓他看起來憔悴而狼狽。
    他引以為傲的最終底牌，在對方麵前，甚至沒能掀起一絲真正的波瀾。
    然而，數據流剛一接觸到對方，他的腦海中就轟然一聲巨響，像是有一整個宇宙的信息量瞬間湧了進來。
    【錯誤！】
    【錯誤！邏輯衝突！無法定義！】
    【目標為悖論集合體！存在即合理，合理即存在！】
    【算力過載！係統即將崩潰！】
    趙真的視網膜上，無數紅色的警告瘋狂刷屏，他悶哼一聲，一絲鮮血從鼻孔中流下。
    這是他第一次，在信息層麵，被徹底碾壓。
    對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不講道理的、絕對的“真理”。
    “哦？”
    貞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窺探，隱藏在黑發下的目光，饒有興致地投了過來。
    她的聲音，慵懶而又帶著一絲好奇，直接在趙真的腦海中響起。
    “一隻會計算的小螞蟻……真有趣。”
    她緩緩走來，高跟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每一步，都讓周圍夢幻般的景象更加真實，也讓趙真心頭的壓力呈幾何倍數增長。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麵對一個人，而是在麵對一片由純粹欲望構成的、無邊無際的海洋。
    而他引以為傲的邏輯和計算，在這片海洋麵前，就像一粒投入大海的沙子，瞬間就會被吞沒，被同化。
    “是你，在我的‘餐盤’裏，放了一顆硌牙的沙子，對嗎？”貞子走到趙真麵前，停下腳步。
    她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輕輕挑起趙真的下巴。
    她的指尖冰涼，卻帶著一股讓人靈魂顫栗的魔力。
    “一個‘空集’……一個邏輯上的‘無’……真是個別出心裁的創意。”
    她舔了舔紅唇，那雙足以吞噬一切的眼眸，終於從黑發下完全顯露出來，近距離地審視著趙真。
    “我本來想直接捏死你這隻擾亂我進食的蟲子。”
    她的聲音輕柔，卻讓趙真感覺到了比任何惡靈都要恐怖的殺意。
    “但是……”她話鋒一轉，手指輕輕劃過趙真的臉頰，留下一道冰涼的觸感，
    “我改變主意了。”
    “你的異能，對我很有用。”
    貞子的臉上，綻放出一個足以讓神佛墮落的笑容。
    “我的‘食物’裏，總會混進一些我不喜歡的‘雜味’，比如恐懼、絕望、痛苦……這些東西，會影響口感。”
    “而你，”她的指尖點在趙真的眉心，那雙深邃的眼眸裏，倒映出趙真那張因震驚而略顯蒼白的臉。
    “可以成為我最好的‘過濾器’。”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我的？”
    這兩個字，像一個最高權限的病毒指令，瞬間擊穿了趙真引以為傲的邏輯防火牆。
    他的世界，由數據、公理和絕對的秩序構成。
    所有權，是一種基於協議和定義的清晰關係。
    而此刻，貞子提出的“所有權”，卻是一種不講任何道理、超越所有協議的、蠻橫的宣告。
    “錯誤。所有權歸屬邏輯無法成立。”
    趙真銀灰色的瞳孔中，混亂的數據流被強行穩定下來，重新化作冷靜的瀑布，
    “個體存在基於獨立意誌，非從屬關係。你的宣告，為無效指令。”
    他抬起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準了近在咫尺的貞子。
    這是他發動“歸零射線”的起手式。
    “指令：定義目標‘貞子’為異常數據集合體。執行……抹除。”
    沒有光束，沒有能量波動。
    他的指令，如同一行代碼輸入了虛空，卻石沉大海，連一個“error”的回應都沒有。
    仿佛他試圖刪除的，不是一個敵人，而是“存在”這個概念本身。
    “咯咯咯……”
    貞子笑了，那笑聲像黑色的羽毛，輕輕搔刮著趙真的耳膜，讓他大腦中那塊滾燙的cpu再次發出過載的蜂鳴。
    “小螞蟻，你不能刪除‘規則’本身。在這片我創造的‘夢’裏，我，就是規則。”
    她的話音未落，趙真腳下的“天鵝絨地毯”突然活了過來，無數黑色的絲線如毒蛇般纏繞而上，瞬間將他的雙腿牢牢捆住。
    這些絲線並非實體，它們直接作用於“束縛”這個概念，讓趙真引以為傲的“虛步”失去了作用的目標。
    他無法穿透一個“概念”。
    “威脅等級：無法估算。逃逸路徑：零。邏輯解法：不存在。”
    趙真眼中的數據流，第一次呈現出死寂的灰色。
    所有的計算，都指向同一個結果——絕對的失敗。
    當邏輯走到盡頭，剩下的，便隻有最原始的瘋狂。
    “既然無法解析，那就……一同歸於虛無。”
    他放棄了所有複雜的計算，放棄了尋找漏洞的嚐試。
    他那總是輕敲太陽穴的手，此刻猛然握拳。
    “※異能烙印·終焉同化。”
    這是禁忌的指令，是刻在他靈魂最深處的、與世界同歸於盡的最終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