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劍就那麽靜靜地懸浮著。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也沒有鋒芒畢露的殺氣。
    它隻是在那裏，散發著月光般清冷而柔和的銀輝，將那個生死不知的龍傲天護在其中。
    那光芒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球形護罩，看似薄如蟬翼，卻予人一種無法撼動、不容侵犯的絕對感。
    它像一位沉默的女王，用自己的裙擺，護住了腳下的臣民。
    影長老的殺意，撞上這層光暈，便如泥牛入海，消弭於無形。
    他那足以扭曲光影的能量，在這純粹的光明麵前，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激起。
    這讓他感到了比麵對貞子時更加荒謬的錯愕。
    被一個活人壓製，他可以歸咎於實力差距。
    可現在，他被一柄沒有主人的劍，給攔住了。
    即將離去的貞子停下了腳步，那雙隱藏在海藻般黑發下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在了某樣東西上。
    她歪著頭，像是看到了什麽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有趣玩具。
    “哦？”
    她輕飄飄地吐出一個音節，身影一閃，便已出現在那柄「女王之烯」的麵前。
    她沒有試圖去觸碰，隻是饒有興致地“端詳”著。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劍身的實體，品讀其中沉睡的意誌與記憶。
    影長老大氣都不敢喘。他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色欲之罪，會對這種“挑釁”做出什麽反應。
    “這個氣息……”貞子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懷念，一絲玩味，“有點熟悉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縷比黑夜更深沉的氣息，卻沒有點上去，隻是在距離劍身一寸的地方停下，仿佛在感受著什麽。
    片刻後，她似乎確認了。
    “這不是楊紫瓊的‘女王’嗎？”她輕聲自語，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打招呼，
    “怎麽會在這裏，變成這副模樣？”
    楊紫瓊？
    影長老的腦中，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炸響。
    作為舊時代的三大羅刹之一，他當然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是一個傳說，一個神話。
    一個以女子之身，在那個群星璀璨的黃金時代，也足以與最頂尖的幾人並駕齊驅的傳奇。
    傳聞中，她死於敵人之手，而是為了守護什麽，耗盡了生命本源。
    她的佩劍，就是「女王之烯」！
    影長老的心髒狂跳起來，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楊紫瓊……楊子龍……
    難道……
    就在這時，貞子仿佛聽到了他心中的猜想。
    她轉過頭，目光從「女王之烯」上移開，落在了不遠處被影子能量托舉著、昏迷不醒的楊子龍身上。
    她笑了。
    那是一種恍然大悟，找到了謎底的愉悅笑容。
    “原來如此……”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品鑒到了絕世佳釀的滿足感。
    “那個叫楊子龍的小家夥，是你的孩子啊。”
    這句話，她是對著那柄劍說的。
    “嗡——”
    「女王之烯」的劍身，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仿佛在回應她的話。
    那層守護著龍傲天的銀色光輝，也隨之輕輕波動了一下，變得愈發柔和，像是一位母親，在聽到自己孩子的名字時，不自覺流露出的溫柔。
    影長老感覺自己的喉嚨幹得快要冒煙了。
    他今天所受到的衝擊，比過去幾百年加起來還要多。
    一個他恨之入骨、一心想弄死的小輩，不僅被自家主人看中，成了不能動的“珍貴食材”，現在更是被扒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身份背景。
    傳奇“女王”楊紫瓊的兒子？
    這他媽……
    他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麽楊子龍的身上，會同時出現光明、深淵和惡靈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了。
    有那麽一位驚才絕豔的母親，生出一個怪物般的兒子，似乎也……合情合理？
    貞子臉上的愉悅，很快又化作了一抹淡淡的、仿佛發自內心的“惋惜”。
    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讓影長老的心都跟著揪了一下。
    “可惜了。”
    她伸出手，這一次，她的指尖終於輕輕觸碰到了那層銀色的光暈。
    光暈微微一顫，卻沒有排斥她。
    “你已經殞落了。”
    她的聲音裏聽不出悲傷，隻有一種純粹的、類似於美食家錯過了頂級限定料理的遺憾。
    “我還沒來得及嚐嚐你的味道呢……那一定，是比這個有趣的‘胚子’，和那塊堅硬的‘寒冰’，更要極致的美味吧。”
    她收回手，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
    “算了，遺物的味道，總是差了那麽點意思。”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被光罩護住的龍傲天身上。
    影長老的心又提了起來，不知道主人會如何處理這個被“女王”遺物庇護的家夥。
    貞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隨意地擺了擺手。
    “這個吵鬧的家夥，暫時留他一命吧。”
    影長老一愣。
    “畢竟是‘女王’最後的執念，直接碾碎，未免有些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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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子打了個哈欠，聲音又恢複了那種慵懶的調調，
    “而且，看著這道殘存的意誌，或許能稍微刺激一下那顆‘種子’，讓他快點發芽呢。”
    她的邏輯，影長老完全無法理解，但他不敢問，隻能恭敬地低下頭。
    “是，吾主。”
    “好了。”貞子似乎徹底失去了耐心，“帶上那兩份‘食材’，回‘巢穴’。”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無數黑色的玫瑰花瓣再次憑空出現，圍繞著她盤旋飛舞。
    “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這顆‘女王’留下的種子，究竟能開出怎樣絢爛的花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連同那些詭異的玫瑰花瓣，一同消散在了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安全屋內，再次恢複了死寂。
    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絕對威壓消失了，影長老這才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他劇烈地喘息了幾聲，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轉過頭，目光複雜地看著被影子能量托在半空中的楊子龍和毛閩川。
    一個是他恨不得挫骨揚灰的仇敵。
    一個是重創他、斬斷他一臂的凶徒。
    現在，這兩個家夥，成了他必須豁出性命去保護的“珍貴食材”。
    他又看向牆角。
    那個被「女王之烯」守護著的龍傲天，依舊昏迷不醒。
    那柄劍散發出的柔和光芒，在此刻的影長老看來，是那麽的刺眼。
    殺，不能殺。
    動，不敢動。
    還得當保姆，帶回“巢穴”好生看管。
    影長老感受著自己空蕩蕩的左邊袖管，又看了看地上這三個讓他憋屈到極致的“祖宗”，一口老血湧上喉頭，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最終，所有的憤怒、憋屈、不甘與恐懼，都匯成了一個字，在他心中反複回蕩。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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