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碎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忘記和小熊貓告別，不知道他會不會想我。
    我想應該不會的。
    當時情況危急，被教母關了半個月。那個時候，我睡著了睜開眼睛就是那個被教母封住的房間，哪兒也去不了。
    若是鄭重的和小熊告別，會不會很傷他心啊？就這樣不辭而別也挺好，他慢慢地就把我忘了。
    反正他也長大了，他那大體格子一掌能拍死老虎，再也不用擔心會餓死會被野獸吃掉。
    他後期越長越醜，沒有小時候可愛好看。也不能抱起來耍了，耳朵也變小了。記憶中最後見他的樣子，完全就是一頭猛獸，不像動物園裏的熊貓看起來麵目和善溫順。體型也超出了正常標準。
    怕不是喝了人血變異了，長得那麽凶神惡煞的。要不是看著他長大，我還真懷疑他會吃人。
    當年蚩尤就是騎著這玩意戰鬥嗎？那沒理由會輸啊。
    相比之下還是阿錦好看，怎麽看都像天使下凡。如果阿錦是精靈，那一定是精靈中的精靈，是最好看的精靈。
    阿錦的本體好像是一個青色的小光球。
    他說過，變成人的樣子是為了和我相處的時候不那麽奇怪。他本身的模樣和語言都是我不能理解的程度。
    我說不就是光球嘛？我知道的，我見過雪球哦～那可是千百年前呢～
    雪球可是實心的，冰冰涼涼的～也會說話會變成好看的人的呢～
    阿錦說我，是不傻了？他現在的樣子就是雪球的樣子。他當然知道雪球了。
    經曆過教母的事，我才意識到有些東西不是我想的這麽簡單。
    阿錦和我的日常相處很隨和很自然，他好像很了解我，也知道我的一些生活習慣，喜怒哀樂。
    我總覺得，我們應該認識了很久。並不像他單方麵認識我這樣，應該是曾經也有一起談笑風生的經曆。
    有沒有可能，我的記憶出現了斷層？就像我曾經給教母找過女兒，可是因為自己暈倒了所以不記得了？
    然後有一天，我呼喚阿錦出來坐在我身邊，我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他靜靜地站在我麵前，任由我的目光在他身上肆意。
    “阿錦，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早就是朋友了？”
    “是啊”
    出乎意料！他輕描淡寫的肯定了我的猜想。
    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
    “那……我們是從什麽時候認識的？初中？還是什麽時候？”
    “嗯……更早。”
    “更早？？？？那……小學？”
    我努力回想，仔細搜尋記憶，好像都沒有找到關於阿錦的回憶。
    “在下雨天，你說你沒有朋友，想和我交朋友的時候。”
    “下雨天……什麽時候的下雨……雨…………”我想了又想，什麽時候都有下雨天啊。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下雨天？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正在我低頭冥想的時候，阿錦忽然伸出雙指輕觸我的眉心。
    他的指尖如暖玉，猶如一股清流湧入……
    恍然間，一段記憶回到了我的腦子裏。
    …………
    ………………
    想起來了！我好像看見……
    “八歲？”
    “嗯？想起來了？”
    阿錦瞪著他那雙好看的杏眼看著我，藍色的眸子如同晴空萬裏。
    他……不是！怎麽可能會是那時候……
    我記得小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經常轉學，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那時候我想吸引大家注意，就和大家講各種我見到鬼的事。
    當時大家說我騙人，都不和我玩。放學了大家結伴回家，沒有人和我一起走。
    那天下小雨，我沒有傘。有傘的同學和沒有傘的同乘一把。其中有一個同學邀請我一起走，但是他說：
    “你保證以後不騙人了，我們就是好朋友。”
    我說：“我沒騙人，我講的都是我親眼看見的。”
    同學：“哼！你還在騙人，最後一次機會，你說你以前都是假話我們就原諒你。”
    其他的同學跟著起哄嘲笑我。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她根本就沒朋友，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來騙我們。”
    “不是的，我沒有騙人！”
    “沒騙人就把它們喊出來啊！叫他們出來讓我們見見！怎麽？他們不聽話呀？那你還是在騙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沒騙人！可是他們真的不喜歡大白天出來……他們……”
    我急得滿頭大汗，額頭上衣襟處不知道是被汗水還是被雨水打濕的，淩亂了一片。
    焦急彷徨之中，我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瞥見了一抹青白色。
    轉頭看過去，我身後的雨水中，似乎有一團青色的光團慢慢拉伸變成一個和我差不多高的人影子出現在我身後。
    我大喜！叫喊住走在前麵的同學們。
    “你們看，在這裏。”
    同學們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她們有的對我翻白眼有的對我露出鄙夷之情。
    “怎麽你們看不見嗎？這裏呀！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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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同學們無動於衷，我急得衝那團青白色人形揮揮手：“喂！你過來一下，到我身邊來，同學們看不見你。”
    青色的人影很配合的漂浮到我身邊和我肩並肩。
    可是前麵的同學們都笑了，她們說我演的很好，可以去馬戲團上班了。
    “你以為你搞得這麽神秘別人就信你了？大家也不想討厭你，就你嘴裏沒有一句真話誰願意和你交朋友？”
    “這旁邊是你說的朋友對吧？叫他開口說話啊，撒謊都不會，你這樣真沒意思。”
    同學們都頭也不回的走了。
    雨越下越大，有個好心的同學回來找我，給我撐起傘，挽著我的胳膊跟我一起走。
    我卻心灰意冷，走得很慢很慢。這位同學幾次催促我也無動於衷。我還是像烏龜一樣失魂落魄的慢慢挪動腳步。
    “走了，先回家。等會兒雨下大了書包都會濕透。”
    我抬頭注意到這位關心我的女同學，懷抱一絲希望，用手指了指身邊那個青色人形。
    “他在這裏，你相信我對不對？”
    同學長歎一口氣，叫我不要這樣。
    我很認真的在對她說了一遍：“你看！雨水落在他這裏，雖然穿透了一部分過去，但還有一部分在他身上滴濺出細細的小水花，肉眼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隻要你集中注意力就能看見的，真的！”
    不知道她是信了我的話，還是怎麽，我感覺她身體裏的恐懼猛然增長。
    她握傘的手，明顯就有點抓不住了。
    下一刻，她帶著傘一起哭著往家裏跑。
    走之前她還說我：
    “沒救了！”
    我的心，忽然碎了！！
    稀碎稀碎的，也管不了雨下得多大。我就那樣站在原地大聲大聲的哭了好久。
    青色的人形又變回了光團，陪著我慢悠悠的走過回家的小路。
    那幾天下雨，早上我帶傘去學校，回來的時候都忘記拿傘。每次都是淋雨回來。經過固定的地方，這個青色的光團就會出來陪我一段路。
    我淋著雨，意識裏好像有人對我說話。
    “今天又忘記帶傘了嗎？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
    聲音不是從耳朵裏發出來的，所以聽不出男女，也分不清高亢還是低沉。似乎就是從我腦子裏發出來的。
    我左顧右盼，沒有見到任何人，隻有這個青色光團。
    “你會說話？”
    一片寂靜。
    “好吧，你不會說話。”
    我自問自答，心裏感到失望落寞。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孤獨太久了產生幻聽了。
    “我會說話”
    忽然間那個聲音又闖入我的意識中。
    得到回應，我興奮的四處查看，還是沒有人。難道真是這個青色光團？
    “是你在說話？”
    “是我。”
    這次他回答得很快！
    “你……你是什麽？是鬼？”
    “我不是鬼。”
    “那你是什麽？”
    “嗯……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嗎？我是什麽？”
    他把我問住了，我怎麽知道他是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呢？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
    “啊？怎麽連名字都沒有？那你幾歲了？和我一樣大嗎？”
    “不知道。”
    “幾歲也不知道？我八歲，你身邊沒有人告訴你幾歲嗎？”
    “不知道，能看見我的人都不能溝通，沒有理智的人比較多。”
    “啊？那我看見你了，會不會也瘋掉？”
    “不知道。”
    “啊？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這難道不是詛咒嗎？看見什麽不祥的東西會帶來厄運。之前見過你的都是瘋子，那我見到了，以後也會瘋？這樣的詛咒有嗎？”
    “不知道。”
    我的天！他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不能這樣淋雨，會生病，會虛弱，會死。”
    雨水像花灑一樣澆灌在我的身上，穿透過他的身體。
    他似乎在凝視我，我也靜靜地站在原地想仔細看清他的模樣。
    模糊的青色人形，散發出微光。這樣奇怪的存在，與常見的鬼魂不一樣，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但他正在關心我？那他是善意的靈魂吧？
    “呃……謝謝關心。”
    “你喜歡淋雨？”
    “曾經不喜歡，現在喜歡了。”
    我伸出雙手，任雨水在我指尖滑落，嘴角忍不住揚起，心情格外舒暢。
    “丟了第三把傘，回家要挨打了。怎麽還能笑得出來？又為什麽現在喜歡淋雨了？”
    青色人人形發表了他的疑問。
    “哈哈！因為這條路上有你啊，我有朋友了！”
    “…………”
    “怎麽不說話？害羞了？”
    “你說……有我？”
    這時，我察覺到他的靈魂氣息有些微妙的變化。
    “對啊，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一輩子的那種。”
    “願意。”
    “嗯？這麽簡單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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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止如此簡單。我在很遠的地方，很早很早以前就感應到你的呼喚。你到底在呼喚誰？這祈願強烈又憂傷。”
    我怔住了。
    好像從我記事起，每天晚上都會祈願個什麽。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就是在尋找什麽人或者什麽……
    內心裏總是哀傷的。
    “哎呀，不管那些。總之要和我成為朋友，就要定下約定。一輩子不能分開，任何時候隻要我回頭，你都在身邊，永遠不能背叛。”
    “嗯，同意。”
    青色人形在我麵前呆呆的點了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看起來好傻好乖哦～
    我忍不住笑了。
    “你不覺得這種約定很過分嗎？任何時候都要在身邊哦！”
    “很簡單，在你身上留下印記，我就能在你呼喚的時候，馬上出現在你身邊。”
    “厲害啊！你看起來也不像這麽厲害人物。你究竟是什麽？”
    “不知道”
    “哎呀～又來了。”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幫你尋找答案。我會帶你走遍人間。你答應的這麽爽快，我也不能讓你吃虧。這樣吧，我們約定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這份約定的附加條件是……我隻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是唯一。隻有這樣才不算辜負你對我的友情。”
    “唯一？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怕我會忘記你，隻有這樣我才不會忘。”
    我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這樣說，隻是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遺忘。
    “……”
    “你過來，是約定就要有儀式。有手嗎？到我手上來，等一下…………”
    那天是我第一次使用印記。不知道是怎麽用的，好像就產生了特殊的羈絆。青色的光團，慢慢變成青白色了，最後變成白色光團了。
    …………
    ……
    想起來了，一切都是那麽……
    怎麽會忘記呢？這真的是我的記憶嗎？好像發生過，又好像沒有。
    又想起了另一段記憶。
    “你沒有名字怎麽稱呼？總不能老喊“喂”！要不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嗯，也好。”
    “你看《鐵甲小寶》嗎？裏麵有小讓，你就叫小戰，金剛戰士多霸氣！這個不錯！”
    “…………”
    “怎麽樣？小戰？”
    “不好，難聽。”
    “這個不好啊？那你說你想叫什麽？”
    “不知道。”
    “那你就叫不知道吧？”
    “哼！”
    白色人形生氣的在我麵前床手叉腰。
    “哇！你會哼了！！會生氣了！！這個真有那麽差勁嗎？那我認真點想想。”
    然後我想了好幾天。
    “想好了嗎？”
    “想好了想好了！我們是下雨天認識的，叫你小雨吧！”
    “哼！”
    他又氣鼓鼓的雙手叉腰了，模樣好可愛～
    我就愛看他生氣的樣子，總是故意惹他生氣。
    “又生氣了？這個小雨也不行嗎？”
    “誒？人呢？不見了？徹底生氣了？”
    那次以後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以為他生我氣，再也不與我見麵了。委屈得大哭了一場。
    “我沒走，在你身邊。不想讓你看見罷了。”
    感應到他的存在，我止住了哭泣，四處搜尋他的位置。
    “別找了，不想讓你看見。你根本就沒有好好想名字，名字這麽重要的事，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你說叫什麽好呢。”
    “重新想，好好想，就這樣。”
    他又消失了。
    他好像除了對名字認真以外，其他方麵都對我很好，很會關心人。
    “阿錦……你說小戰這個名字好聽嗎？”
    我看身邊的阿錦臉色瞬間變了，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他這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怎麽連這個都忘記了？我還忘了什麽？這忘得很不正常啊？”
    慢慢地，我想起了曾經和阿錦在一起經曆過的事。一起慶祝生日吃湯圓，一起收拾書包去住校，一起看恐怖片我看，他躲起來了）
    “怎麽這些都忘記了？”
    “記憶可以被抹除也可以被篡改。”
    “？？？？？”
    “有一段時間，你很痛苦。想做個平凡人和普通人做朋友，擁有正常的生活。我看見你那麽痛苦，幾乎喪失自我，你說你想忘了……”
    “所以，你就把我的記憶刪除了嗎？”
    “嗯。”
    “那現在怎麽又想起來了？”
    “是誰拚命作死？被救了之後死纏爛打的要問我是誰，要見我？”
    “哈！是我！哈哈哈哈哈哈～～”
    阿錦一臉無奈。
    “所以你把記憶又還給我了？”
    “嗯。”
    “全部嗎？”
    “一部分。”
    “怎麽隻有一部分，為什麽不是全部？”
    “痛苦的過程也還給你，現在的你受得了嗎？”
    “哦哦哦，那不必了，我相信阿錦。阿錦是全天下最好最溫柔的阿錦，一定不會害我的！”
    得知真相的我情不自禁地想抱一抱阿錦，卻被他迅速閃躲撲了個空。
    “這也算一課。現在你能明白記憶被刪除是什麽感覺了？將來還有會修改記憶的妖魔出現，你要學會明辨是非，保護好自己。”
    “啊？這麽厲害啊？那這麽厲害的角色要對付我。我還能怎麽辦，要死死唄～”
    阿錦長歎一口氣，搖搖頭。
    “那你就別招惹是非，害人害己。”
    “哎呀，我看見大妖魔鬼怪跪地求饒都來不及哪敢招惹。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才不像小時候那麽傻呢。”
    阿錦看我的眼神複雜，又歎了一口氣。
    “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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