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狗的故事～
    孩子四五個月的時候，正值春季，我每天用藤編的小推車推著他在村裏散步。
    家裏養了一條小黑狗跟著我們一起閑逛，我喜歡拿手機拍拍田園風景，小動物可愛的照片～
    就發現，最近的狗狗們都喜歡聚集在一起玩耍。三五成群的，挺熱鬧的，也不打架。
    我想，春季嘛～正是談戀愛的時候，狗狗也要談戀愛。每次看到了，覺得可愛，會多看兩眼。
    接連兩三天，我路過狗狗們活動的區域，都要對它們打招呼逗逗它們。
    某一天，我就發現狗群裏多了一條生麵孔的狗。
    全身漆黑，身材矮小但是四肢粗壯，耷拉著耳朵，嘴筒子又長又圓，眼睛像黑葡萄，看上去像拉布拉多串串。
    它一出現，這狗群的氣氛就很奇怪。讓人覺得有一股陰鬱之氣。
    我抱著好奇的態度，試著“嘬嘬嘬～”衝著它喚了幾聲。
    沒想到它聽見我的聲音，眼神忽然發亮，蹦蹦跳跳就跑到我身邊來，蹭我的腳脖子，還跳起來撲到我小腿上。
    這也太色情了吧！
    誰會拒絕這麽可愛的小狗呢？
    我當然愛不釋手的狠狠一頓蹂躪它的狗頭～
    它的背毛很順滑，一看都不是流浪狗。我以為它就是附近的村民家裏的狗，玩累了自然會回家的，也就不管他。
    誰知道它就一直跟著我，也不和那群狗玩耍了。
    我家的狗狗叫茶茶，它平時特別凶，總是欺負別人家的狗。這次卻變了性子似的，不凶這條狗。
    嘿！這還挺奇怪的，我想這狗與我有緣吧。便帶著一起散步。
    可是天黑了，它還不回家去，跟著我一屁股坐到我家堂屋裏就不走了。
    這就挺尷尬的。
    茶茶是婆婆給我養的狗，孩子三個月後，小姑子和胖虎都去外地工作了。家裏隻有我和婆婆。
    她怕我無聊，才給我養的這條狗。
    若不是為了我，她也不會養狗。對她這樣的老農民來說，狗和雞鴨鵝這些牲畜沒什麽不同。多一隻就多吃一口糧食。
    對於這條陌生黑狗的到來，婆婆表示很不開心。
    當我提出收留它的時候，婆婆拒絕了我的請求。
    我又和婆婆商量了一下，先收留它住一天，明天給它找家，把它送回去。這樣，婆婆才勉強答應下來。
    這條黑狗看上去很有靈性，眼睛會說話似的。可是它的眼裏都是悲傷的神情。
    我不知道為什麽一條狗裏的眼神會有那麽多複雜情緒，為什麽會對我感到親近？為什麽茶茶不欺負它……
    可我總覺得，它活不長了。
    而且這種感應非常強烈。
    根據前幾次得經驗，我對這種壽命即將結束的預感一旦出現，就一定會應驗。
    死亡隻是時間問題。並且這個時間很接近很接近……
    它讓我想起了小花和團團。
    我想更多的關愛他，保護它，可是家人並不能理解我這種心情，我也沒辦法和家人溝通這種不安的預感。
    次日，我推著小推車帶著孩子還有茶茶，還有這條狗，一起給它找家。
    走過好幾個不熟悉的灣，門口隻要有人，我就會上前詢問，有沒有人認識這條狗。
    結果就是……
    誰也不認識它，誰也沒見過它，不知道它從哪裏來。
    大家都勸我，既然不知道從哪來，它又親近我，那就帶回家養著唄～
    一連幾天都是一無所獲，我也想收留它，可是婆婆不願意。
    站在婆婆的角度考慮，也確實不太行。
    家裏就靠胖虎一個人工作，要養活一家人，多一張嘴吃飯，多一個負擔。
    盡管我覺得狗吃不了多少，但是婆婆的心理壓力容不下這條狗。
    上一次的失敗婚姻，使我變得更小心謹慎，不敢任性了。
    就算那股死亡氣息越來越濃烈，我還是不得不放棄收留它。
    我嚐試把給狗狗找家的過程拍成短視頻發到網上，很快就有網友給我聯係要收留它。
    大多數都是外地網友，我帶著孩子不方便送過去。
    正好，胖虎的大伯知道這件事了。他想收養這條狗。
    大伯也住在這個村，另一排灣裏。我們兩家相隔的並不遠，走路十分鍾能到。
    我與大伯商量好，就把狗狗送他家去了。
    狗狗特別黏我，舍不得和我分開，像個孩子一樣用爪子扒拉著我的衣服。它那個眼神看得我好揪心，像生離死別似的。
    我還安慰了它好久，勸它跟著大伯過好日子。大伯這人還是挺好的，也喜歡狗，不會虧待它。
    可狗狗就是不想過去，最後還是我把它飄過去反鎖在屋內。
    我們以為，隻要關幾天，微雕好吃的，它就能安定下來。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條狗這麽執著。
    它會想盡一切辦法跑出來。
    第一次逃出來咬壞了門板子，第二次從下水道排水口挖洞出來，第三次從雞圈的洞裏鑽出來，第四次在家叫了一整天，大伯不忍心，當了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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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每次逃出來都會直奔我家，認準我了。每次回來見到我，都要嗚咽好一陣。
    我真受不了它可憐的眼神，趕緊打電話給胖虎，希望他能幫忙勸勸婆婆，求她同意我收留它。
    可是胖虎拒絕了，他怪我太貪心，還說我聖母心。
    他覺得，如果所有的流浪狗都來找我，是不是都得收留呢？
    我忍不住了，告訴他這條狗不一樣，它快死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它快死了，但直覺告訴我，它沒多少好日子了。馬上就會悲慘的死掉。我不想它在最後的日子裏，孤零零的死在野外。
    至少，它能死在有愛的地方。也算是善終。
    我這一番言論，胖虎聽了覺得我瘋得有點厲害。
    談判沒法進行下去。
    我又開始帶著這條狗到處找家了……
    這次，我叫喊的聲音更大，散步的範圍逐漸擴大。
    我的叫喊聲引起一個村民的注意。
    這個村民看上去五十歲左右，頭發有點長，像很長時間不打理的樣子。鬢角有些白發，胡茬子稀疏。
    他湊過來掂量了一下狗狗的重量，還問我關於它的信息。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他表示願意收養狗狗。
    這時候，婆婆恰好喊我回去吃飯，聽到我們談話。
    沒想到婆婆開口拒絕了這個人，還說狗狗已經送給大伯了，它是有主人的。
    這位村民目光一直在狗狗身上遊離，眼神泛著精光，我有些捉摸不透他這是什麽眼神。
    聽見婆婆拒絕他的要求，他也隻是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回到家裏，婆婆才告訴我，這個男人吃狗肉的。村裏很多狗都被他抓來吃了。
    抓不到的就下毒，其他村民也不敢得罪他。這種人陰狠話不多，對父母不孝順，也不管子女。家養的狗被他抓了，也沒人敢去討要，隻能自認倒黴。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沒素質無底線的人。回想起他的眼神，他盯著狗狗看的神情，就是看獵物或美食珍饈一般，貪婪且興奮的模樣。
    一個更加不妙的想法在我腦海裏一閃而過。我低頭看著腳下的狗狗，心裏越發不安。
    隔天，還沒等我想好保護它的辦法，狗狗就表現得萎靡不振。
    平時一頓狂吃一大碗的狗，今天一口都吃不下了。還伴隨著腹部抽搐，看起來似乎忍受著巨大的疼痛。
    動物不像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會喊疼，沒辦法表達。它們會弓著身子，或者蜷縮成一團。
    而這條狗狗，不僅縮成一團，還開始控製不住的發抖。時不時地幹嘔。
    婆婆一眼便看出來它中毒了。看它這樣子也心疼。
    她不讓我碰它，擔心傷著我，轉身去院裏調了一桶肥皂水，全灌進狗肚子裏了。
    狗子被她掰著嘴灌水，嗆得不停的打噴嚏，掙紮著躲開。也不知道灌進去了多少，有沒有用。
    我們心裏也不是滋味。眼看著這麽乖的一條狗，就這麽……
    基本上已經宣告死亡了，我們隻能做最後的搶救。
    它在我麵前，氣息一點一點減弱。婆婆說狗死在家裏不吉利，非要把它拖出去……
    我隻能陪著它，在我家門口的棗樹底下，對它說了很多關心它的話，看著它慢慢的沒了動靜。
    悲傷像洪水一般在我心裏湧起……
    我蹲在它的屍體旁嚎啕大哭，婆婆不知道我怎麽那麽傷感，這不過才認識幾天，哪來的那麽大的悲傷。
    我是在哭自己的無能為力，哭自己明明看見他的結局卻改變不了這一切。懷疑難道是因為自己強行改變結局，要給它找家，所以讓那個人發現了它，加速了它的死亡，導致它死的這麽慘！
    總覺得，是我害死了它。
    如果那天，我散步的時候，沒有逗它，沒有對摸它的頭。它會不會玩累了就自己回家了？就算找不到家，做一條自由自在的流浪狗，起碼還有一條命存在。
    因為這件事，我再也不敢輕易呼喚小狗了。害怕因為我而改變了什麽，影響了因果。
    它死了，死得很慘！
    死狗沒多久，那個村民就來了。
    它提走它的屍體，還假惺惺的問我們要不要。
    聽說他把它剝皮鹵了一大鍋，還分了一條狗腿拿過來送給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沒好氣地諷刺了他幾句。他隻是笑著說別浪費，說我太年輕，小孩子心性。不跟我一般見識。
    那條狗腿，被我婆婆吃了。
    她也覺得別浪費。
    它都死了，屍體還要被人這樣糟蹋。
    如果是曾經的我，一定會大吵大鬧的搶回屍體。但是現在的我，成長了許多，有了新的想法。
    飯桌上那條狗腿，還剩一丁點肉。
    我拿起來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
    瞳孔微微震顫！
    心中沒有那麽悲傷了。
    它的肉裏，沒有靈魂的氣息，沒有動物的氣息……
    下輩子，它不再是狗身了。
    這輩子最後一劫完成後，它就功德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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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在它作為狗的生命的最後，我間接性的幫他完成了這一劫難，產生了奇怪的緣分。
    以後我們還會見麵的。
    就是不知道，我這輩子，還是下輩子才能遇見它了。
    婆婆叫我嚐了一塊狗腿肉，對我說，喜歡吃的話，她再去找那個人拿。
    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吃狗肉”
    這句話很難理解嗎？以至於家人都笑話我。嘴上說不吃狗肉，可是每次遇上了都會嚐一口。
    直到親身經曆，我才終於明白了濟公。
    他說自己吃狗肉，是在超度狗。但是世人不能學他，學他普通墮入魔道。
    小時候我不理解，現在發生在我身上我就明白了。
    我沒有超度的能力，吃它一口肉，是為了斬斷這份情。
    它想記住我，我不想被它記住。
    緣分該斷就要斷了，要不然一直不休不止，搞不好惹出什麽事來。
    三個月後……
    一直不聯係的小學同學找到我家。
    我感到很意外？
    她說，她外婆家就在後一排村裏。她家長輩與我婆婆認識，聽說我在家，便找過來了。
    我和她聊了一些閑話，說起這條狗的事。
    她當時表情很驚詫，找我要那條狗的照片。我把給狗找家的短視頻給她看。
    她一眼認定這就是她外婆養的狗，然後把她手機相冊裏，狗狗的照片拿出來給我看。
    果然一模一樣！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複雜。
    它家並不遠，我卻沒有往那個方向找。它自己也不回去。
    它的死，好像是它自己選擇的結果。明知道自己會死，他選擇了一個能懂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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