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平頓了頓，沒有說話。
    他心裏清楚，縣衙裏的一群老爺們，恐怕根本想不起七仙鎮上的這幾個小村子。
    更不會在乎什麽‘狗盜’‘虎嘯’之類的四害。
    除非鬧出天大的亂子，壓不住了，輿情沸騰了，上麵或許才會象征性地派點人來走個過場。
    王有剩眼中瞬間燃起的希望之火，迅速黯淡了下去。
    林太平的沉默，就是對他剛才問題的最好回答。
    他心中了然，臉上隻剩下苦澀。
    “也是……也是……咱們這窮鄉僻壤，哪入得了官老爺的眼……”
    林太平的聲音陡然拔高，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如炬，斬釘截鐵。
    “縣衙不管，我林太平管！”
    “你……你管？”
    王有剩徹底驚呆了。
    “對！我管。”
    林太平眼神銳利如刀，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林太平現在是七仙鎮的捕頭！守護一方平安，就是我的職責！這‘四害’禍亂鄉裏，魚肉百姓，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這次下鄉，我就是衝著它們來的！尤其是那‘虎嘯’張飛虎！先從這最凶最惡的開始！”
    王有剩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林太平。
    是我沒睡醒嗎？
    還是林太平沒睡醒？
    怎麽今天的林太平，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沒那麽壞了，懂得進退了，開始講道理了。
    但口氣更大了。
    王有剩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您……您不是在說笑吧？那‘狗盜’神出鬼沒！那‘虎嘯’張飛虎更是盤踞二龍山多年，手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您……您就一個人，還帶著個小姑娘……這……這怎麽可能？這不是去送死嗎？！”
    林太平看著王有剩震驚中帶著複雜神色的臉，語氣沉穩。
    “村長，我知道你心裏有顧慮。但請你相信，我這次是認真的！我需要你的幫助！需要趙家莊鄉親們的幫助！”
    “告訴我關於‘狗盜’和‘虎嘯’張飛虎的一些消息吧，最好能包含一些細節。先說那個‘狗盜’，村裏最近可有什麽動靜沒有？”
    王有剩看著眼前這個扛著嚇人鐵棒、眼神卻異常清澈堅定的年輕人。
    再想想他今天在村中的表現，還有那個醫術通神、救回王老的小丫頭……
    或許……
    這個林太平，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王有剩渾濁的老眼中，掙紮、猶豫、恐懼、最後化為一抹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好！林捕頭！既然您把話說到這份上，我這個當村長的，我……信您這一回！先說那挨千刀的‘狗盜’！”
    “這‘狗盜’，簡直成了咱們七仙鎮地界所有村子的噩夢！趙家莊、王家村、馬家村，還有鎮子上，沒有一處能逃過他的禍害！專偷雞鴨鵝狗，臘肉糧食，甚至屋裏的銅錢首飾！下手又快又準，神出鬼沒！”
    王有剩臉上滿是憤恨和無奈。
    “最近？就前兩三天！村裏又有幾戶人家遭了殃！王老三家剛養肥的五隻下蛋母雞，一夜之間全沒了！”
    “牛老四家掛在房梁上準備過年的兩條臘肉，也飛了！連根毛都沒剩下！”
    “可有人看清了？”林太平追問，“樣貌？穿著？身形？哪怕一個大概的影子？”
    王有剩苦笑著搖頭，眼神裏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沒有！問遍了，都說沒看到！就是半夜聽見雞窩裏的雞突然驚叫撲騰，等主家急急忙忙披上衣服衝出來看時……東西早就沒了！院子裏靜悄悄的，連個腳印都難找！”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和恐懼。
    “林捕頭，您是不知道，現在村裏都開始傳邪乎話了！說根本不是什麽‘狗盜’，是咱們這山裏頭的‘山神’顯靈了！誰家要是幹了什麽缺德事，或者惹得山神不高興了，山神就派‘靈物’下來鬧騰，讓這家雞犬不寧，以示懲戒！”
    “要不然，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來無影去無蹤？連點蛛絲馬跡都留不下？”
    “山神懲戒？”
    林太平麵上不動聲色，但心裏肯定是不會相信這些東西的。
    他眼神裏滿是篤定。
    “扯淡！哪有什麽山神靈物，專盯著人家的雞鴨鵝狗下手的？不過是裝神弄鬼、掩蓋行跡的蟊賊罷了。越是搞得神神秘秘，越說明他心裏有鬼，不敢見光。這‘狗盜’我早晚揪出他的狐狸尾巴！現在，說說那‘虎嘯’張飛虎，他有什麽具體的消息或者行藏嗎？”
    提到“虎嘯”，王有剩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凝重，甚至帶上了一絲恐懼。
    “張飛虎麽……”
    王有剩的聲音低沉下來，仿佛怕驚動了什麽。
    “這煞星，是從他們王家村出去的！天生就是個混世魔王！從小力氣就大得嚇人，十幾歲就能撂倒壯漢！在村裏就橫行霸道，沒人敢惹。”
    “後來不知怎麽的，在外麵結識了兩個同樣凶悍的亡命徒，一個外號‘草上飛’，聽說輕功了得，能飛簷走壁，高來高去！另一個叫‘摸著天’，使一把嚇死人的長柄大砍刀，一刀就能剁下人的腦袋！”
    “傳聞這兩人功夫都厲害得很，據說跟張飛虎也差不了多少！”
    “張飛虎自己呢？”
    林太平追問細節。
    “他？”
    王有剩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使一把丈八長的精鋼大叉，那叉子，比尋常獵戶用的鋼叉粗重得多，據說有四五十斤上下！在他手裏舞起來，就跟玩根柴火棍似的！一叉子下去，碗口粗的樹都能捅個對穿！人要是挨上一下……唉！”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這三個煞星，帶著幾個同樣凶悍的嘍囉，占了離咱們鎮幾十裏外的二龍山！那地方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這些年，他們不斷招攬流民、逃犯，手下的人越來越多！剛開始還隻有二三十號人，後來四十多號人，現在……恐怕得有五六十人了！都是些刀頭舔血的亡命徒！”
    “他們平時怎麽活動？多久下山一次？”
    林太平問到了關鍵。
    “這幫畜生！”王有剩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