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陰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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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寬話鋒一轉,“咱明人不說暗話,老曹,你自己犯過啥案子、身上有啥事兒,你自己最清楚。像你這種人,出去的機會不大,就算出去了,跟外麵也脫軌了。家裏也沒啥人了,出去了誰幫你?不得餓死?”
    他頓了頓,“但你在這兒不一樣啦,能稱兄道弟,有吃有喝,不挺好?我雖然不能把你辦出去,但能讓你在這兒過舒坦日子,當大爺都行。”
    曹勇一聽就明白了,趕緊說:“領導,您有啥事兒盡管吩咐!隻要您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我老曹絕不含糊!”
    “妥了,我就喜歡你們這江湖義氣,講究!”
    胡寬一拍桌子,“你幫我辦個人——三大隊的宋子龍。”
    “宋子龍?”曹勇眯了眯眼,“怎麽弄?”
    “廢了他。”胡寬眼裏冒狠光,“卸他兩條腿,讓他這輩子都站不起來。能做到不?”
    “百分之百能!”曹勇拍著胸脯。
    “越快越好。”胡寬叮囑道,“他那幾個哥們兒,我找人支開,方便你動手。下手的時候記住,要快、準、狠!”
    “放心吧領導!這事兒我指定辦得明明白白,手拿把掐的!”
    曹勇點頭哈腰地應著,轉身就往外走,眼裏閃過一絲陰狠。
    你瞅這頭剛說完,門口就有人動靜了。
    不是別人,正是徐金才。
    他今兒個正好在主樓裏幹活,正掃著走廊呢,裏麵的話他可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時候他呼哧帶喘地跑過來,“哐當”一下推開號子門,喊:“子龍!子龍!快起來!
    操!咋的了這是?”
    “我在樓裏幹活,就聽見胡寬跟孟曹勇倆人嘀咕,你猜他倆說啥?說要合計著整死你,還要卸你一條腿!說一會兒就動手了,你可得千萬小心!”徐金才急得直搓手,“剛聽見的,千真萬確!”
    “行,我知道了。”宋子龍一點頭,衝大江說:“走,操你媽!找他們去。”
    就聽見“哐當”一聲,門被猛地踹開,子龍幾個人,呼啦一下湧了進來。
    往屋裏一衝,指著床上躺著的曹勇罵:“操!起來!都給我起來!”
    曹勇還在那兒裝蒜,慢悠悠地問:“咋的了這是?子龍兄弟,出啥事兒了?有事好好說啊。”
    宋子龍眼睛一瞪:“咋的?我聽說你要整我?”
    曹勇臉上的笑“唰”地一下就僵住了,可沒兩秒又堆起笑來:“哎媽呀,這他媽哪兒跟哪兒啊,咱倆開啥玩笑呢?誰說的啊?”
    “別跟我扯犢子!”宋子龍往前湊了兩步,“平時咱們哥們兒處得還行,井水不犯河水,我招你惹你了?你整我?
    哎呀!這不純扯淡嗎?”
    這時候徐金才往前一站,指著曹勇說:“你別裝了!我剛才在走廊拖地,聽得清清楚楚!胡寬把你拽到辦公室,你說一會兒回來就動手!還說要把大江幾個人調走,你是不是要對子龍動手?”
    曹勇這邊的人瞅著徐金才就急了,大江嗷一嗓子:“你媽的!”“啪”就甩了個大嘴巴子。
    屋裏瞬間就炸了鍋!
    宋子龍這邊的人立馬動手,他自己先衝上去,黃新海也跟著往上撲。
    曹勇的那幾個兄弟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一頓大膝蓋頂、拳頭砸,全給幹躺地上了,一個個抱著肚子往床幫上磕,“嗷嗷”直叫喚。
    屋裏打得是人仰馬翻,再看曹勇,被宋子龍摁著腦袋往暖氣片上“咣咣”磕,沒幾下就不動彈了,這指定是給打廢了——就這德性,不在醫院躺半年,能出來都算他能耐,到時候都得管宋子龍叫爹!
    正打著呢,樓裏的幹部帶著獄警衝了進來,扯著嗓子喊:“都別動!都給我住手!誰也別動!全都給我蹲下!”
    “來來來,把這幫玩意兒全給我整小黑屋去!都給我關起來!”
    曹勇被打得最狠,直接被抬去醫院了——就他那傷勢,沒半年肯定出不來。
    這事兒傳到胡寬耳朵裏,把他氣的直罵娘:“媽的!a計劃徹底黃了!這曹勇就是個廢物!事兒還沒辦呢,自己先躺醫院了,活該他在裏麵待一輩子!”
    他轉頭衝旁邊喊:“小劉!你進來!去,把區長那兒的誌剛給我喊過來!”
    小劉愣了一下:“哪個誌剛啊?”
    “就吳誌剛!趕緊的,馬上給我喊過來!”胡寬不耐煩地揮手。
    沒一會兒,吳誌剛就被帶到了屋裏。
    他一進門就點頭哈腰:“區長,您找我?”
    “你那減刑申請,在我手裏呢。”胡寬慢悠悠地晃著手裏的紙。
    吳誌剛心裏一緊,趕緊問:“區長,這……您沒給我往上報啊?”
    “報不報的,不就走個形式嗎?”
    胡寬抬眼看他,“減不減刑,我這兒一簽字,基本就定了。”
    吳誌剛連忙陪笑:“那這事可麻煩您了!”
    “麻煩啥?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兒。”
    胡寬話鋒一轉,“不過有句話說得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懂吧?”
    這話一挑明,吳誌剛立馬反應過來——肯定是有事找他。
    他趕緊說:“區長您明說,需要我幫啥忙?您盡管吩咐!”
    “我就喜歡跟你這種聰明人打交道。”
    胡寬往椅背上一靠,“你回去幫我辦個人。”
    “辦人?辦到啥程度?”吳誌剛心裏發毛。
    “辦沒了。”胡寬說得輕描淡寫。
    吳誌剛臉“唰”地白了:“不、區長,您這是讓我殺人呐?”
    “咋的?不敢?”胡寬斜了他一眼。
    “區長啊,您別逗我了!”吳誌剛直擺手,“我就算不減刑,再熬四年也出去了!殺人?別說出去了,當場就得被崩了,一槍把我整沒了!您可別鬧啊!”
    “我跟你鬧?”
    胡寬“啪”地拍了下桌子,“吳誌剛,你咋尋思說的?四年在外頭可能彈指一揮間,但在這高牆大院裏,日子長與慢,我說了算!知道不?隨便給你安個意外,四年都不止,興許讓你多待十年,你信不信?我說這話,你敢不信?”
    吳誌剛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區長,我平時沒得罪您啊,您這是何苦為難我……”
    “放屁!這對你是好事!”胡寬打斷他,“你當初不就是殺人進來的嗎?幹這活手不哆嗦吧?輕車熟路的事兒。我讓你辦這事兒,自然有我的道理,保準不讓你出事——你要是出事了一咬我,我不也麻煩?”
    他頓了頓,說出計劃:“明天你上後院磚場,我讓徐金才也去那兒搬磚。
    到時候你開著鏟車,把磚垛子給我推倒,把他砸在底下。他要是不死,那就是他命大。
    事後我找人說他是違規操作,你一點責任不用擔,聽懂沒?”
    胡亂寬往前探了探身子:“能幹不?我問你,幹還是不幹?話我都跟你說明白了,你要是不幹,後果自己琢磨。”
    吳誌剛聽完,嘴唇哆嗦半天,最後狠狠點頭:“區長,我幹!”
    “這就對了。”
    胡寬滿意地笑了,“明天我讓人往你飯卡裏存五千塊錢,聽見沒?減刑的事兒你也把心放肚子裏,穩了!記住,有我在,兩年之內,我讓你走出這監獄大門,行不行?”
    “行!區長!”吳誌剛趕緊應著,“太謝謝您了!”
    “去吧,回去把事兒琢磨明白,明天給我辦利落了,聽見沒?回去準備準備。”胡寬揮了揮手。
    吳誌剛這才蔫頭耷腦地,從屋裏退出去。
    有老哥納悶,胡寬為啥這麽恨徐金才?
    他能不恨嗎?要不是徐金才把事兒給捅出去,宋子龍那茬早他媽辦利索了!
    現在倒好,自己反倒被架在火上烤——這狗懶子,嘴這麽欠,早晚得讓人整死!
    轉天一早,徐金才剛抄起家夥準備出去上工,就被胡寬喊住了:“徐金才,過來!”
    他趕緊跑過去:“哎,領導,咋了?”
    “你今天別去樓裏幹活了。”胡寬擺了擺手,“去後院磚場,那邊缺人,你去頂一天。”
    徐金才有點懵:“啊?那我這活……”
    “磚場那邊外勤夥食比樓裏好,”胡寬不耐煩地解釋,“那活瞅著累,其實時間過得快,兩三個小時幹完就能回來歇著,算好事兒了。”
    徐金才一聽有這好事,立馬笑了:“哎!行!謝謝領導!”說完顛顛兒地往後院走。
    到了院外的磚場,早有人在那兒等著,一看見他就喊:“那個新來的!過來過來!”
    徐金才趕緊跑過去,那人指著旁邊的磚垛子——那磚垛碼得足有好幾米高,風一吹還“呼嗒呼嗒”晃悠,看著就不結實。
    “徐金才是吧?你今天就把這垛磚清了,搬到西邊那倉庫裏去。八個點幹完就八個點回號,三個點幹完就三個點回,聽見沒?隻要把活幹完就行。好好幹,回頭給你記個工。”
    “哎哎!好嘞!”
    徐金才趕緊應著,拿起磚夾子就忙活起來。
    那磚夾子一掐能夾六塊磚,他戴著手套,一趟趟往小推車上裝,“哐當哐當”的聲響在磚場裏回蕩。
    跑了兩趟,徐金才心裏盤算著:“這點逼活確實用不了一上午,下午回去還能在屋裏躺會兒,挺好。”
    再一琢磨外勤有肉吃,中午能啃頓好的,更是樂夠嗆,推著小車跑得更歡了,一趟接一趟地搬磚。
    等到第三趟,他正貓在磚垛底下低頭搬磚呢,遠處吳誌剛正盯著他。
    瞅著徐金才埋著頭在磚垛底下忙活,吳誌剛趕緊往鏟車那邊跑。
    磚場角落裏停著輛舊鏟車,他“哐當”一聲跳上去,把油門一轟,那老柴油發動機“突突突”直響,排氣管子“呼呼”冒黑煙。
    吳誌剛咬著牙把擋杆往前一推,踩著油門就衝了過去,鏟車“嗡”的一聲直懟磚垛子。
    要說邪門,那磚垛看著晃悠,頭一下撞上去居然挺結實,就晃了晃沒倒。
    吳誌剛罵了句“操”,往後倒了兩米,接著猛踩油門又懟了上去——這下可好,那磚垛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嘩啦”一聲就塌了!
    徐金才聽見身後“轟隆”一聲巨響,猛地回頭一看,嚇得魂都飛了:“我操!”轉身就想跑,可那好幾米高的磚垛塌下來,他剛跑出一米多遠,整垛磚頭“啪”地一下就拍了下來,把他結結實實壓在了底下,就是活埋!
    旁邊幹活的人嚇得嗷嗷叫:“出事了!快過來!快救人!”
    一群人趕緊衝過來,七手八腳地往出扒磚頭。
    等把上麵的磚扒得差不多了,底下徐金才的樣子露了出來——舌頭伸得老長,腦袋都被砸扁了,胸腔的骨頭碎得稀巴爛。
    這模樣哪還有活氣?早就沒了。
    人就這麽直挺挺地被磚頭埋成了肉泥。
    小黑屋這地方,一待就是七天。
    宋子龍這幫人總算熬了出來,剛回號子房,他一進門就喊:“金才!金才!”
    “哎,子龍!”老王迎了上來。
    “老王,金才呢?”宋子龍掃了圈屋子,“這幹活的點早該回來了,人跑哪兒去了?”
    老王歎了口氣,聲音發沉:“子龍啊……跟你說了你別上火,金才沒了。”
    “啥?沒了?啥意思?上哪兒去了?”宋子龍心裏“咯噔”一下。
    “死了。”老王別過頭,“就你們進小黑屋第二天,他在後院幹活,讓磚垛子砸了,活活砸死的!!老他媽慘了。”
    “我去他媽的!”宋子龍攥緊了拳頭,“咋個慘法?”
    “當時往救護車上抬的時候我去了,”老王聲音發顫,“那臉都砸變形了,胸腔子全扁了……”
    “金才不是一直在樓裏幹活嗎?咋跑去後院了?”宋子龍追問。
    “這我真不知道啊。”
    老王搖著頭,“誰知道那磚垛子咋說倒就倒了?聽說是意外——吳誌剛開鏟車咣當一推,磚垛子就塌了。徐金才當時在背麵卸貨,沒看著,就被砸裏麵了。”
    他頓了頓又說:“胡寬那邊還給定性了,說是徐金才自己違規操作。本來讓他到正麵卸,說正麵有鏟車能搭把手,結果他嫌倉庫地方近,想少跑點道就去了背麵,誰承想……就把命搭進去了。”
    宋子龍在那兒琢磨著,越想越不對勁:“這太蹊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