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距離是半徑的2.44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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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同桌身上的味道短暫地吸引,蠱惑。
    自幼生活在父母帶來的陰影裏,被陰冷潮濕發黴腐臭的負麵情緒浸泡。
    哪怕被收養以後,它們也會以夢魘的形式一遍遍降臨到我的身體,揮之不去,無法忘卻。
    所以我想得到那種曬在陽光底下的愛,希望能借此抵消幼時記憶帶來的糟糕體驗。
    出道對我來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我很輕易就成為了同桌口中的偶像,把外貌跟聲音作為捕捉“愛”的工具,全國各地開巡演,拋頭露麵上節目。
    我的人氣直線飆升,知名度越來越高,成了粉絲口中高不可攀的明月,收集到了各種各樣的“愛”。
    起初,我的確被這些“愛”的味道跟形狀所打動。
    或許是我第一次被人愛著,就像個剛剛獲得新玩具的孩子,興奮不已,欣喜若狂,反複複品嚐,觀賞。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熱情漸漸褪去,我對這些“愛”的濾鏡也被打破了。
    因為我發現,那些說著愛我的人們,隻是愛我光鮮亮麗的軀殼,愛我偽裝出來的人設。
    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旦超過人設規定的界限以後,那些“愛”的味道跟形狀就變得腥臭又油膩,仿佛是從怪物嘴裏吐出來的濃痰。
    或許在雜物間裏意識到隔板那邊正在發生著什麽事情的時候,我的身體,就住進了一個貪得無厭的怪物。
    它被謊言與欺騙,漠視與敷衍一點點孕育長大,以人們的情感為食。
    但那些浮於表麵的愛,對它來說,無法滿足,遠遠不夠。
    我被怪物折磨得身心俱疲,厭倦,煩躁。
    就在我對一切感到索然無趣,想要離開娛樂圈的時候。
    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十八歲的隨野跟我一樣,冰冷,漠然,拒人於千裏之外,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但那隻是表麵上。
    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瞬間,我就感受到了,隨野的內心要比我鮮豔燦爛的多。
    如果我是貧瘠一片,死氣沉沉的枯原,那麽隨野就是繁花開遍,春光燦爛的曠野。
    就像是粉絲們稱呼的那樣,這顆獵戶座的【betegeuse】在注視著某個人的時候,山川大海都被牽引著,朝那個人奔湧而來。
    我死水一樣的內心忽得泛起波瀾。
    我感覺從這個充滿理想主義浪漫色彩的人身上,傳遞過來的情感新奇至極——
    隨野正在熱烈地“愛”著某個人,就好像初雪融化成春水,澆灌在幹涸土地上,浮光掠影,滿地碎金,美好得像是一篇溫柔的童話。
    他甚至給那個人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煙花,漫天綻放的洋桔梗洋洋灑灑,深藍的天幕不間歇亮了整整半個晚上。
    美好到叫我有些嫉妒了。
    後來,不知道誰在網上帶起節奏,隨野喜歡的是顧寰。
    言之鑿鑿,證據充足,分析合理。
    再加上顧寰天天在我耳朵根子邊上念叨:
    “他一直盯著我看,是不是喜歡我?”“他總是有事沒事找我,是不是想借機跟我多接觸?”之類的話。
    我真得信了。
    隨野原來喜歡的人是顧寰。
    而我跟顧寰關係尚可。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打破平常的社交距離,向隨野靠近,細細品嚐他的味道。
    可在得知隨野喜歡顧寰後,我又收回即將邁出的腳步,繼續站在原地,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我一邊覺得隨野眼光有夠差,居然會喜歡顧寰那個自我意識過剩的家夥。
    一邊看著隨野被捧他上神壇的人們狠狠拽下去,摔進泥裏,踩來踩去。
    我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因為那個吞食情感的畸形怪物,不會愛上任何人。
    它在別人之間畫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然後蹲在那一塊被劃分出來的方寸之地,品嚐著隨野身上流露出來的情感。
    無論是最開始純粹幹淨,春花盛放的熱愛,還是墮落後頹喪枯萎,瀕臨破碎的痛苦。
    對於怪物來說,都很美味。
    出事之後,我曾私底下看過隨野一次。
    他躲在不見光的角落裏,畏懼地看著人群,始終不敢踏入陽光半步。
    獵戶座的【betegeuse】隕落了,火焰裏的心髒停止跳動了。
    陰暗發黴的地方,長出了一株幹巴巴,醜兮兮的小蘑菇。
    看著這株小蘑菇,我除了感慨以後可能都遇不到這樣飽滿炙熱的情感以外,內心並沒有多少波動。
    在那之後,我接了孫導的電影,《向星》。
    看完劇本以後,憑心而論,我覺得“向星”這個人,更適合讓隨野來演。
    浪漫自由是他的天性底色,沉默孤僻是他保護自己的外殼。
    可當他願意向某個人敞開心扉時,盛大燦爛的鮮花會隨著他的目光,開遍注視著的每一個角落。
    就算時一蹶不振以後,走向極端的破碎絕望,也與隨野極其相稱。
    隻可惜彼時隨野陷在淤泥裏,這個角色就到了我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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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隻是把隨野的感情從怪物的肚子裏翻找出來,稍微流露一點,就讓導演刮目相看,直呼我把“向星”演活了。
    隻有我知道,我演的不是“向星”,而是“隨野”。
    結果電影剛殺青,後腳顧寰就找上門來。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顧寰如此狼狽的模樣。
    失去了表麵的風光與體麵,胡子拉碴,兩頰凹陷,像是剛從某洲挖煤回來。
    顧寰說,他被人綁架了,關到一個偏僻的小島上,沒收所有通訊設備,與外界隔絕,無法求救。
    有個銀發紫眼的男人,像是對待臭蟲一樣,踐踏羞辱,完全不把他當人看。
    後來,他從男人的隻言片語裏,得知那家夥綁架他的原因,居然是隨野喜歡自己。
    那家夥把隨野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這次綁架,隻是一個由嫉妒孕育出來的教訓。
    更荒謬的是,他都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那個男人又說綁錯人,把他放回來了。
    “隨野真正喜歡的人是你,我!被綁架的人本來應該是你!”
    顧寰瞳孔激張,眼眶通紅。
    他死死瞪視著我,憤怒的情緒鋪天蓋地朝著我湧來,仿佛雨夜裏浮上來的水鬼。
    因為這場無妄之災,我跟顧寰本就不怎麽牢固的關係,徹底惡化,兩看生厭。
    而仿佛是為了驗證顧寰的話一樣,我發現,那朵原本生活在黑暗裏的幹巴巴的小蘑菇,居然在主動靠近我。
    我收到了一些不痛不癢的騷擾短信跟偷拍照片,尺度甚至還沒我之前的bt私生飯大。
    發現家門口附近蹲守著的人是隨野後,我心情還挺奇妙的。
    或許是因為嚐過隨野或喜或悲的情感,而且這些情感付出的對象其實是我以後。
    我就像是找到了枯燥生活的調味劑,
    我裝作反應很大的模樣,陪他玩“跟蹤狂”與“受害者”的遊戲,回複隨野發過來的那些短信,還說要bj抓他。
    可隨野並沒有我預料中那樣被嚇跑,不僅一如既往繼續偷拍騷擾我,甚至還搞來了我家的鑰匙,入侵了我的私人地盤。
    但我意外並不反感,甚至樂在其中。
    慢慢地,我後知後覺意識到,隨野並不是這場“跟蹤狂”遊戲裏,可以任由我操控的角色。
    相反,我才是被操縱的那個。
    因為我已經可怕地習慣了隨野的存在。
    生我的父母,無法容納我的存在;養我的小姨,罵我是冷血的怪物;我的外殼光鮮亮麗,我的生活一塌糊塗。
    可自從隨野緩慢入侵我的世界後,一切都變了。
    亂糟糟的房子被隨野打理地井井有條,飯桌上會出現熱氣騰騰的食物,手機上每天都會收到提醒我按時吃飯,注意健康的短信,門口會放一些小玩意兒。
    有時候是玩具熊,有時候是積木,有時候是一盆圓滾滾的多肉。
    我知道它們都裝著攝像頭。
    可那些稀奇古怪又可可愛愛的小玩意兒,卻一點點把用來我原本落腳的房子,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充滿生活氣息的“家”。
    不管我工作到多晚,總能看到隨野不遠不近的身影,像個沉默無言的士兵,陪著我走過一條條有光的,沒有光的路。
    哪怕見過我最不堪的一麵,知我漂亮軀殼下的虛偽,冷漠,卑劣,也依舊守在我身邊。
    好奇怪啊。
    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經紀人,我的粉絲,都沒有像隨野這樣,毫無保留地對待我。
    這種被事無巨細地照顧,被放在心上的感覺,是我未曾經曆過的,很奇妙的體驗。
    為什麽呢?
    他長得比我好看,性格也比我好,家境比我優渥,身邊還有許許多多人圍著他,關心他。
    這樣的人,為什麽要在我身上浪費這麽多的時間跟精力呢?
    隻是因為喜歡我嗎?
    可我身上又有什麽地方值得他喜歡呢?
    我想不明白。
    但我已經完全陷在這個“遊戲”裏,無法自拔。
    我心底的那個畸形怪物,慢慢變成了一個六歲的小孩。
    它像是第一次學走路一樣,跌跌撞撞,不由自主朝隨野走去。
    但我還是按耐住了它,隻讓它一隻腳越過了那條界線,踏出了保護它的安全距離。
    然後,這個小怪物從隨野身上,感知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
    二十三歲的隨野變了很多很多。
    他的內心世界沒有了遍地盛放的鮮花,也沒有了崩潰破碎的礫石。
    像一團沒有形狀的霧氣,摸不住抓不著。
    看似包含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但看過去時,卻隻有一片朦朧虛無。
    但時間越久,小怪物告訴我,它覺得那種感覺,更像是夜晚的海。
    小怪物拉著我,坐在懸崖邊上。
    我看著海麵波光粼粼,聽著浪潮拍打礁石的聲音,感受著淺淡的月光灑遍全身,然後被迎麵撲來的溫柔海風環抱起來。
    小怪物說,哪怕就這麽溺亡在海裏,它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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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這麽覺得。
    孤獨流浪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容身之處,從內而外地平靜,放鬆。
    人生中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我並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但漸漸喜歡上跟隨野待在一起。
    所以我開始把越來越多的注意,都放在隨野身上。
    回家的路上會經過一條巷子,我發現隨野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會短暫在那裏停留片刻,然後才跟上來。
    後來我獨自踏進小巷,才看到那裏有一窩流浪貓。
    對待這種脆弱易折的生命,隨野卻展現出了格外的耐心,在喂那些貓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又一個五顏六色的泡泡從隨野的頭頂冒出,越飛越高。
    我又開始嫉妒了。
    我嫉妒隨野的視線這麽輕易就能從我身上移開。
    而且越到後麵,我嫉妒的次數越來越多。
    幹巴巴的小蘑菇長得越來越好,飽滿成熟。
    樸素的外衣遮不住五顏六色的內裏,散發著不自知的香氣,總是那樣不同尋常,討人喜歡,引人注目。
    而隨野看向我的時間在慢慢變少,甚至說不會再糾纏我了。
    為什麽?
    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嗎?
    為什麽不再看我了?
    為什麽要離開我?
    莫大的恐慌充斥在胸腔裏,我控製不住地焦躁起來。
    那隻畸形的小怪物哭鬧著想要索取更多更多,盤根錯節,陰暗病態的欲望,占據了我的身體。
    它們纏繞著,膨脹著,蔓延到每一塊骨骼每一綹肌肉每一寸皮膚,把我融化成一攤麵目全非的爛泥。
    天上的星星,主動越過給自己設的“洛希極限”,落在了地上,被潮汐力撕個粉碎,圍著小蘑菇轉啊轉。
    兩個人的角色徹底顛倒。
    我像下水道裏的老鼠,角落裏的臭蟲,躲在暗處,跟蹤,偷窺,渴望掌握隨野的一切。
    我給隨野發了無數條短信,打了無數個電話,卻都沒有得到回應。
    我看著隨野身邊圍著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忙忙碌碌,像是完全把我拋在腦後。
    這時,我忽得認識到,隨野並不是非我不可,但我卻非隨野不可。
    可在隨野的那雙淡漠的眼裏,我的痛苦,我的偏執,我的憤怒,我的乞求,都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而那隻從未主動靠近別人的畸形小怪物,殷勤湊到了隨野麵前,卻溫柔且不容拒絕地排斥在外了。
    聽著隨野讓我滾出去的話,我嚐到了喉頭彌漫上來的血腥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似的痛苦。
    我把這種痛苦歸結為對隨野的執念。
    或許隻要嚐過隨野的滋味,我就能放下所有的偏執念頭,讓一切都回歸原位。
    我還能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繼續當高高在上不染塵世的雪蓮,明月。
    可隨野接下來的行為,卻出乎我的意料。
    隨野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幾欲窒息。
    瀕死的感覺,難以形容。
    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種半流體裏,那些東西糊住我的口鼻,剝奪我擁有的一切,拉著我遁入虛無。
    而在這一片虛無裏,時光好像倒流了,我回到了六歲生日那晚。
    我看到扔掉沾著爸爸血的刀的媽媽,一步步朝我走過來,第一次抱住了我。
    媽媽也是這樣。
    一邊掐著我的脖子,一邊說著“寶寶對不起”,“寶寶我a你”。
    原來,原來這就是愛啊。
    撥開痛苦的外衣,內裏是如此柔軟,如此溫熱,潮濕。
    圍繞在蘑菇周圍的小星星,跟雜物間的小怪物,一並笑了起來。
    它們一起說:
    隨野啊。
    我們也a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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