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風殘響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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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二狗反應如此之大,虞望心頭一跳,快步回到廚房。
    他端起隨野喝剩下的那半碗湯,試探性抿了一口。
    湯汁滑過舌麵的瞬間,虞望的味覺傳感器爆出十級警報。
    這根本不是食物,更像是硫酸跟腐爛蘑菇的混合物,在他口腔裏發動了一場生化戰爭,熏得他“哇”得一聲都吐了出來。
    虞望痛苦地幹嘔了一陣,又狂灌幾大口涼水,這才把那惡心的味道堪堪壓下去。
    “呸呸呸!!”
    他苦著一張臉,用刀尖挑起鍋裏的不明生物的觸須,反反複複回憶到底是哪個步驟出錯了,做出來的湯居然能這麽難喝。
    本來想讓隨野嚐嚐來自他的關懷,到頭來卻更像是把實驗室廢料換了個浪漫的說法。
    刀刃輕敲鍋沿的脆響,與虞望胸腔裏心髒慢慢同頻共振。
    回想起隨野當時喝湯時的表情,不妙的預感飄飄縈縈盤踞上來。
    要是隨野誤以為他要毒殺該怎麽辦?
    這麽難喝的東西,隨野為什麽能麵不改色喝下一半?
    越想,虞望心頭的不安便愈發濃鬱。
    他捏著鼻子把那鍋邪惡料理處理掉,離開了廚房。
    走到隨野緊閉的房門前,猶豫片刻,還是抬手敲了門。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隨野從桌上猛地驚醒。
    他掃過一團亂的桌麵,記憶還停留在喝完虞望的湯,把人趕走那一幕,也不知道是怎麽睡過去的。
    他吐出一口濁氣,視線落到桌上散落的廢紙。
    從昨天起,他關於基因融合血清的改良研究就進入了一個死胡同。
    每次感覺有新突破的時候,滿心歡喜地再往下走,卻還是不可避免遇到上一個困擾他的難題。
    就好像一扇門擺在他的麵前,門後是他一直追求的東西,可他卻沒有那把最關鍵的鑰匙,隻能待在原地,跟隻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停滯不前的研究讓隨野有些鬱躁,但大腦昏昏沉沉,看不進去任何東西,像是被人往裏麵糊滿了瀝青,太陽穴也一突一突得疼。
    玻璃將照進來的月光過濾成近似靜脈血的顏色,將他的影子拉長,變形,最後扭曲地釘在牆壁上。
    篤篤篤!
    敲門聲愈發大。
    隨野站起身,一麵往門口走,一麵摸了摸自己額頭。
    很燙。
    他張開五指,隱約可見手掌邊緣剝落的細小組織碎片,在被高燒煨燙過的視線裏,像是從皮膚上飄走的銀色菌絲。
    這具身體已經很多年沒生過病了,別說發燒,連個小感冒都沒得過。
    隨野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因為他遲遲沒動手,所以要來劇情殺了?
    想著,他開了門,抬眼就見虞望巴巴望著自己,剔透的琥珀色眼睛被燈照得像是透明的玻璃珠。
    因為發著燒,隨野的嗓音更啞,“又怎麽了?”
    “□□,或許…”,虞望看著隨野明顯不正常的臉色,欲言又止,“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
    隨野說著,沒壓住喉嚨裏的咳。
    虞望:“……”
    他到現在也多多少少了解隨野的秉性,幽幽歎口氣,想了想,說:
    “那讓我幫你分擔一點吧,上次你指派給我的那部分內容,我已經梳理完了。”
    “所有的?”
    隨野有點驚訝,他沒料到虞望的速度會這麽快。
    “嗯”,虞望撓撓臉,“你給我的那些東西我看一遍差不多就明白了,所以梳理起來很快。”
    他說著聳了聳肩,跟隨野開個小玩笑:
    “我覺得我要是認識這本筆記的作者,肯定跟他很合得來,因為我發現我們兩個有好多想法都不謀而合…”
    正欲轉身的隨野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虞望,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虞望還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無語。
    虞望尬笑一聲,“也是,哈哈…坎特加可是大災變時期的人,我倆差了幾百年,怎麽可能認識。”
    隨野回屋把剩下的半本筆記拿給虞望,虞望接過後,看到草稿紙上的字跡時,愣了一下。
    隨野對待某事上心時,從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就能看出他的認真。
    哪怕是演算的草稿,他的字跡也是工工整整,一絲不苟的。
    隻可惜認真的對象並不是他。
    虞望垂眸掩蓋住了那點失落,衝著隨野重新揚起笑臉,“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隨野沒接話,利索地轉身關了門。
    他確實需要休息,至少在賣掉虞望之前,得好好活著。
    翌日。
    隨野起了個大早。
    被餓瘋了的二狗吵得。
    天還沒亮,它就趴在床頭碎碎念。
    【老大,餓餓,飯飯!!】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老大!!!飯!飯!飯!】
    隨野本就睡得不安穩,被蠢狗這麽一吵,頓時睡意全無,索性換衣服起了床。
    他一麵推門,一麵想著早上該吃什麽好,抬腳邁出去的時候,感覺腳感不對。
    低頭一瞧,原來一條手腕粗細的藤蔓橫亙在他門口,被他這一腳踩得尖尖兒打著轉,蜷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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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野眼皮一跳,順著藤蔓伸展的方向,朝左看去,便見門邊窩起來的一大坨。
    他眉心微擰,看到虞望眼底的烏青,“你在這兒幹什麽?”
    虞望手裏握著鉛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身上裹了米色毯子,瞧上去像一個柔軟的,圓滾滾的球。
    聽到隨野的聲音,偏圓的杏眼輕飄往上掃了一眼,就又垂落到那些散在地上的草稿紙。
    從隨野的角度看過去,看不大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眼廓帶點弧度的曲線,和皺成一團的眉毛。
    沒得到虞望的回答,隨野也懶得管他。
    他今天狀態不錯,順手撈起衣架上的大衣,打算去『綠洲』采點新鮮的蔬菜回來。
    虞望是很容易進入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但做事卻是單線程的那種人,專心致誌時隻能幹一件事,不說話也不分神。
    他聽到隨野出門的動靜了,但也隻是短暫停頓片刻,就又重新投入研究當中。
    直到把手頭所有梳理出來的內容整理完,又檢查一遍無誤後,虞望把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撕下來,折好塞進左邊的口袋。
    起身時,眉宇間縈繞著重重心事。
    他彎腰把地上的紙張收拾好,在房子裏繞了一圈,四處都沒看到隨野,心頭一突,慌不擇路地抓住守在門口的二狗。
    “胖狗,你看到□□去哪兒了沒?”
    見虞望火急火燎的模樣,二狗用爪子拍拍他的膝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大出去找食材了,待會就回來】
    虞望聽不懂它的狗叫,咬著下唇,眉心褶皺愈深。
    糾結半晌後,他還是搬了個凳子坐到二狗身邊,一起等隨野。
    於是乎,待隨野拎著兩顆水靈靈的大白菜回來時,便見一人一狗齊刷刷守在家門口,殷殷切切凝望他的場景。
    這倆連起身動作都如出一轍。
    【老大你回來啦!】
    二狗興奮地撲到隨野腿邊,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今天要做什麽好吃的?】
    虞望不著痕跡擠開狂蹭隨野的狗頭,麵露憂色。
    “□□,下次出門提前告訴我一聲行嗎?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
    隨野背對著他脫下大衣,“以為我什麽?”
    “…沒什麽。”
    玄關空間狹窄,虞望不可避免地離隨野近了些。
    他從隨野身上嗅到了一點血腥味,很淡,若有似無,瞳孔驟縮。
    他緊張兮兮地抓住隨野胳膊,目不轉睛,上上下下檢查對方,“你受傷了?”
    隨野不著痕跡掙開虞望。
    “沒有,回來的路上碰上了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
    說著,他抱著白菜朝廚房走去。
    虞望的手陡然落空,虛虛握了一下,泄憤似的踢了一下櫃子。
    活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碰到隨野這樣的。
    都說人是肉長的,這家夥倒更像是石頭做的,又臭又硬,任他怎麽努力,都捂不暖,吹不熱。
    鬱悶完,虞望又安慰自己:
    沒事,反正這塊石頭誰都暖不熱,但他至少還有上去暖的資格。
    如果是暖床,那就更好了。
    虞望亦步亦趨跟到廚房,倚在門邊,瞧著隨野肩寬腿長的背影,開始沒話找話:
    “昨晚睡得怎麽樣?”
    隨野洗完菜,把刀對準白菜,刀起刀落,動作利索,冷淡且平靜的嗓音穿插在哐哐的切菜聲裏。
    “如果你不扒著我的房門,我會睡得更好。”
    瞧著隨野手裏那柄銀光鋥亮的菜刀,虞望忽覺後頸一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我…我隻是擔心你…”
    他昨晚見隨野狀態不對勁,害怕半夜出什麽事,這才守在隨野房間外邊,研究那本筆記隻是他排遣時間的娛樂項目。
    但到後半夜,他研究上頭,反倒是把關注隨野房間的動靜拋到了腦後。
    隨野手中切菜的動作未停,“我不需要你的擔心。”
    落進虞望眼裏的身形挺拔冷峻,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叫人既想靠近,卻又因為山頂喧囂的大風望而卻步。
    虞望抿了抿唇。
    雖然知道隨野不喜歡別人對他過多幹涉,可又想起他昨日那副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的模樣,心口就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隨野是人類,而隻要是人,就會受傷,就會死,不可能一直像往日那樣強大。
    所以虞望才忍不住想關心他,哪怕這種關心顯得有些多餘。
    “我隻是……怕你出事。”
    虞望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自言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門框,指尖微微發白。
    隨野把切好的菜放進碗裏,掃了虞望一眼,眼神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我不會出事”,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比起操心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專心把我給你的那半本筆記給整理完。”
    虞望下意識摸了摸左邊的口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一卷舌尖,把所有的話通通給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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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裏的氣氛有些凝滯,隻有水龍頭滴答的水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看虞望跟塊木頭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隨野輕敲桌麵,“沒事做的話就去客廳,別在這裏堵門。”
    虞望不情不願“哦”了一聲,總算是放過廚房被他扣的坑坑窪窪的門框。
    早飯,隨野做了白菜湯跟蜂蜜麵包卷。
    虞望嗜甜,看到隨野端過來的麵包卷的時候,眼睛都快黏到盤子上了。
    他抿抿嘴,眼巴巴看了兩眼,又收回目光,默默跟自己盤子裏黑麵包較量——
    突然,一隻手橫到了自己身前。
    看到落在黑麵包邊上,鬆軟適度的蜂蜜卷,虞望迷茫地抬頭,正對上隨野收回餐刀的手。
    見虞望一臉愣怔地看著自己,隨野挖了一大勺膩死人的果醬,均勻抹在麵包卷上,懶洋洋地問:
    “看我幹什麽?要我喂你?”
    虞望一激靈,連連擺頭,“不不不,我隻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哈哈…”
    平常被隨野用惡劣的態度對待習慣了,這突然好一下,他還有點不太適應。
    見虞望笑得受寵如驚,隨野在他對麵坐下,“吃完記得去『綠洲』一趟。”
    “嗯嗯嗯!”
    好多天沒正經吃飯的虞望忙著對付盤子裏熱騰騰的麵包卷,聽到隨野的話,胡亂點了兩下頭,全當自己聽見了。
    甜膩裹著麥香在舌尖炸開,虞望睫毛顫了顫,像淋了蜜的蝶翅。
    這才是人類該吃的飯啊。
    隨野攪動著白菜湯,熱氣氤氳中,瞥見虞望高興得眼都眯了起來,那些藤蔓似乎也受主人情緒的感染,輕輕拍打著地板。
    兩人都是吃飯不說話的性格,一時間,周圍隻剩下餐具碰撞,跟細微的咀嚼聲。
    隨野快吃完的時候,二狗突然躥了過來,濕漉漉的鼻尖直往虞望手肘拱。
    【老登,憑什麽你有麵包卷吃?分我點!】
    虞望手被它的大腦袋拱得一抖,半塊麵包卷掉進湯碗,濺起的湯汁不偏不倚,在隨野的袖口洇開暗色花斑。
    空氣驟然凝固。
    自覺幹了壞事的虞望跟二狗齊刷刷僵在原地,機械地扭頭看向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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