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進入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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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的虞夏歌,風度翩翩,溫和有禮,是基因研究所裏最年輕的成員。
他有天賦,肯努力,目標明確,勤奮上進,能以高度的集中力長時間專注於一件事。
所有人都說他有望成研究所裏最年輕的首席科學家。
如果前麵沒有一個名為虞望的舅舅的話。
第一次見到舅舅,這個研發出基因融合血清,拯救了全人類的偉人時,虞夏歌才七歲。
舅舅住的地方離城中心很遠很遠,偏僻到需要坐很久的懸浮列車。
“陌生的旅人,祝您不會久困無風之地!”
虞夏歌聽著列車上的播報,問媽媽,虞望舅舅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媽媽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過了好久,久到虞夏歌在車上睡了一覺,終於到達舅舅住的地方。
媽媽領著虞夏歌踏進那棟種滿洋桔梗的房子裏,他看到舅舅躺在搖椅上,手裏端著一盤蜂蜜麵包卷,正在曬太陽。
他瞧起來比照片裏要成熟很多,眼角有些許細紋,一笑就會堆起來。
虞夏歌疑惑。
舅舅做了這麽了不起的事情,為什麽家裏人都不喜歡他?
在那之前,虞夏歌隻能通過家裏人聊天的隻言片語,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
舅舅似乎跟他們關係並不是很好。
這是虞夏歌在見到虞望前,唯一的印象。
“這就是夏夏啊?看上去挺不錯。”
舅舅摸了摸他的頭,對媽媽說:
“你看,就算沒有我,虞家不也照樣能培養出來第二個天才嗎?”
媽媽似乎有點不高興,“夏夏跟你不一樣,他不會走虞家安排的路”
“肯定不一樣”,舅舅笑得很高興,琥珀色的眼眯成了一條縫,毫不吝嗇地誇獎。
“我看出來了,這孩子打小是個有想法的,肯定會比我走得更高更遠。”
年幼的虞夏歌還不太明白他們的話是什麽意思,但他知道自己這是被舅舅誇獎了,心底止不住的高興。
舅舅不是壞人。
當時的虞夏歌如此想道。
後來媽媽因為工作調動原因,把虞夏歌留在舅舅家,讓他在那裏小住一段時間。
舅舅家裏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小發明,有些能在天上飛,有些能在水裏遊,有總拿屁股對著人的機器小貓,有特別能炫飯的機器二哈。
還有能讓人昏睡的泡泡糖。
舅舅總喜歡拿它來捉弄虞夏歌。
舅舅的書桌上擺有一張照片,是一個人的背影,那人留著半長的黑卷發,外麵套一件及膝風衣,站在一截斷牆上,不知道正在看著什麽地方。
虞夏歌不止一次撞見舅舅對著那張照片發呆的場景,有時候,舅舅還會邊看邊偷偷抹眼淚,很難過的樣子。
虞夏歌時常覺得舅舅的眼睛一直在下雨。
他想,這雨什麽時候才能停呢?
稀奇古怪的發明,淺香的洋桔梗,甜膩膩的蜂蜜麵包卷,還有舅舅那雙偶爾會流露出些許悲傷的琥珀色眼睛,一起組成了虞夏歌那個熱的過頭的夏天。
舅舅教會了虞夏歌很多東西。
他是位盡職盡責的好老師,竭盡所能給虞夏歌的成長提供幫助。
時至今日,已經成為頂級研究所裏的一員的虞夏歌,依然能從與舅舅相處的那段時間裏,汲取到力量。
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啊。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虞夏歌也發現了舅舅的另一麵。
比如,舅舅年輕的時候特別叛逆,經常鬧自殺,還嚷嚷著這個世界都是假的,所有人都隻不過是被設定好的程序。還當過n隸,被人賣到了交易所。
又比如,被舅舅視若珍寶的那張照片裏的人,其實是一個瘋瘋癲癲的科學家。
他是被詛咒的魔鬼,無可救藥的神經病,不僅進行慘無人道的活體實驗,還在實時直播裏毀掉了『方舟』上的防護罩,逼迫生活在半空中的人類不得不回到地麵上。
如果沒有基因融合血清,那『方舟』上的人都將會走向不可逆轉的滅亡。
如今這個瘋子仍然被釘在科研界的恥辱柱上,每次有新生代科學家在業界中嶄露頭角,他都會被拉出來受一遍刑。
但事實真相到底是不是流傳的那樣,虞夏歌並不在意,因為他隻相信他眼睛看到的。
他的舅舅是一個很溫暖的人,而照片裏的那位,能被舅舅惦記那麽多年,一定也是個優秀至極,閃閃發光的存在。
由於工作原因,虞夏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舅舅了。
今年夏天,他特意請了半個月的假,想回去看望一下舅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舅舅比記憶中更老了。
現在人類的平均壽命在一百五十歲到兩百歲,舅舅最多六十,可看上去卻像一百多歲的老人一樣,無知無覺地邁向死亡。
他躺在一成不變的洋桔梗花園裏,看見虞夏歌時,露出熟悉的溫和笑意。
“呀,夏夏來了。”
舅舅不會做家務,虞夏歌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媽媽還調侃過舅舅,說他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小姐,一定是外婆把他的性別生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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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虞夏歌主動套上防塵服,一邊聽舅舅講他年輕時候的事,一邊打掃屋子。
舅舅瞧著虞夏歌爬上爬下,輕車熟路地清理灰塵,突然感慨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真厲害。”
虞夏歌手中動作未停,扭頭看向舅舅,等待著他的下文。
然後他聽見舅舅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好像就隻會給人添麻煩。”
虞夏歌定定看了舅舅兩秒,重新轉回頭,實話實說:“我想象不到舅舅你給人添麻煩的樣子。”
舅舅笑了笑,“嗨呀,我當年貓嫌狗厭的,可招人討厭了,誰都不待見我,也不知道那時候他是怎麽忍受下去的…”
舅舅在那裏絮絮叨叨,虞夏歌揮雞毛撣子的手慢慢停了下來,再度看向舅舅。
他總覺得,每次提起那個雞飛狗跳的“當年”時,舅舅眼裏的綿綿陰雨停下來了,那日漸腐朽的軀體裏,正在煥發令人驚訝的活力與生機。
當啷啷。
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虞夏歌低頭看去,發現是個銘牌,瞧上去有些年頭了。
他撿起來,用衣服擦了擦,湊近了看——
「『方舟』研究中心」
「 首席科學家 虞望」
虞夏歌愣了愣。
盡管知道舅舅一直不在乎虛名,但他沒想到這枚對科學家來說,象征著至高無上榮譽的銘牌,居然會被這麽隨意地扔在滿是灰塵的地方。
“舅舅,這個…”
虞夏歌把那枚銘牌擦幹淨,拿給舅舅看,可舅舅卻露出了抵觸厭惡的神色。
盡管那隻有一瞬間,但虞夏歌還是捕捉到了。
他認識舅舅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舅舅露出那麽強烈的負麵情緒。
虞夏歌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片刻後,他問:“那我…把它扔了?”
“不用。”
舅舅抬抬手,虞夏歌了然,把那枚銘牌遞了過去。
舅舅摩挲著那枚隱隱有些鏽跡的銘牌,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虞夏歌,你相信在我們之外,還有別的世界嗎?”
舅舅從來沒有連名帶姓的叫過他,突然嚴肅起來的氣氛讓虞夏歌不免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他想起了舅舅年輕時候的言論,發覺這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虞夏歌看著舅舅的眼睛,感覺裏麵似乎蘊含了許許多多沉重的東西,壓得他有點喘不上氣。
他點點頭,“我相信。”
過了幾秒,舅舅哈哈大笑兩聲,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別那麽嚴肅嘛,舅舅又不會把你吃了。”
虞夏歌跟著幹笑。
但望著舅舅的笑臉,總覺得這事情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之後的幾天裏,舅舅表現得跟往常一樣,該逗貓逗貓,該遛狗遛狗,甚至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完全看不出什麽異樣。
虞夏歌慢慢地也就放下心來。
可就在夏天與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事情卻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起來。
舅舅突然帶他來到了一間不對外開放的實驗室。
柔和燈光下,一台精密的機器靜靜矗立在那裏。
機器整體呈現出銀白色,表麵有一個用紅色漆寫出來的“φ”,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主屏幕上閃過密密麻麻的數據,頂端的指示燈正一閃一閃地亮著紅光。
同為研究人員的虞夏歌一下子就看出這機器的不凡,一時間震驚又迷茫,“舅舅,這…”
虞望看著他這早熟的外甥終於流露出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衝他擠眉弄眼,“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哦。”
“喂喂喂,這裏還有人呢。”
突然有一道嗓音橫插進來。
虞夏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在實驗室的角落裏,看到一個擺弄試劑的紅發男人。
男人五官立體,相貌英俊,但身上總有股匪氣,瞧上去實在不像根正苗紅的那一掛。
規規矩矩的實驗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穿出一股不倫不類的意味。
虞望走過去,“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我可是調試了好幾遍,肯定不會有問題,倒是你…”,紅發男人衝朝虞望挑眉,“真得做好準備了?”
虞望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作為旁觀者的虞夏歌,卻覺得虞望那雙眼,亮得驚人。
“從他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天。”
虞夏歌忽得有種不妙的預感,連忙上前,“舅舅,你要…”
話還沒說完,就被紅發男人打斷了,“噓,你舅要去幹大事了,別打擾他。”
他一麵說著,一麵把手中的藥劑遞給虞望,“喝了。”
虞夏歌不知道男人口中的“大事”到底是什麽,但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他死死擰起眉,試圖去阻攔虞望,“舅舅,別喝!”
可虞望完全無視他的警告,接過藥劑後,仰起頭,一口飲盡試管裏湛藍色的液體。
喝完,虞望回過頭,看向虞夏歌,他優秀又乖巧的外甥,虞家以後的希望。
“夏夏,舅舅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位合格的長輩,跟你相處的時間裏,其實更多的是你在遷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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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望這種類似於遺言的語氣與表情讓虞夏歌越來越不安,他拚命試圖掙脫紅發男人的束縛,朝虞望那裏走。
“不是的,舅舅…你很好…”
虞望嗔怪地看著紅發男人,“蔣南鬆,你輕點,別把我外甥弄疼了。”
紅發男人翻了個白眼,直接鬆開手。
虞夏歌撲到虞望麵前,拉著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舅舅…我們回去好不好…”
“夏夏,別哭,舅舅今天帶你來,可不是為了看你哭鼻子的。”
虞望本來想摸摸虞夏歌的頭,等抬起手的時候才發現,當年那個拿著昏睡泡泡糖氣呼呼追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小豆丁,已經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了。
他最後隻是輕輕拍了拍虞夏歌的肩膀,耐心地對他說:
“夏夏,舅舅隻是想讓你見證舅舅實現夢想的時刻,它對舅舅來說很重要。”
聽到虞望的解釋,虞夏歌突然間明白,眼前這台機器,很有可能就是舅舅口中曾經提過的,能“到達別的世界”的東西。
虞夏歌鬆開手,表情複雜地看著虞望,
雖然他一直覺得舅舅的那些言論是天方夜譚,可此時此刻,看到眼睛閃閃發亮,仿佛換了個人的舅舅,他又怎麽可能說一些掃興的話。
如果這是舅舅一生都在追求的東西,哪怕它是個謊言,是個玩笑,是個不切實際,荒謬至極的猜測。
他也會雙手雙腳地支持舅舅。
看到虞夏歌的表情變化,虞望明白這孩子接受了。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是一場豪賭,所以提前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虞望就像所有普通的長輩一樣,笑眯眯地叮囑虞夏歌:
“夏夏,好好照顧自己,就算以後沒有舅舅的提醒,也要記得按時吃飯睡覺昂。”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機器那邊走去。
機器內部有一個供人躺下的艙體,虞望躺進去的那一刻,手腕跟腳腕猝不及防就被銬住了,好像生怕他逃跑一樣。
虞望後知後覺感覺到了一點緊張。
眼前閃過無數個彈窗,刺耳的轟鳴響起,虞望身體一震,感覺五髒六腑像是利器所攪碎一般。
他臉色一白,“哇”得吐出一大口血。
“舅舅!”
虞夏歌神色一僵,下意識想上前,紅發男人幽幽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
“如果你想讓他的所做的一切都白費的話,大可過去。”
虞夏歌抬腿的動作一頓,握著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不情不願地站在原地。
吐完血,虞望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輕盈起來。
恍恍惚惚間,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有一股風吹到他的臉上,澀澀的,又冷又硬,讓他有種又回到那片黃沙之地的感覺。
他合上眼睛,任憑大風吹刮他的身體。
而後在呼呼不止的風中,聞到了那股熟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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