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星動視坐落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中間有一段路很堵，隨野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
    路上同事一個勁兒地給他打電話，看那架勢，像是恨不得要把自己的話費全花出去。
    等隨野出了電梯，看到眼前的場景，才發現情況遠比同事電話裏講的要更糟糕。
    整個研發部門亂成了一鍋粥，電話聲，腳步聲，吵鬧聲交織在一起，卷成了巨浪，簡直要把屋頂給掀翻了。
    項目負責人徐林瞧見隨野時，就跟看到救星一樣，兩眼放光地迎了過來，“小隨啊，你可算來了。”
    徐林是個慣會看人下菜碟的老油條了，從前連正眼都沒給過他一個，現在卻換了一副如今熱情的嘴臉來迎接自己，簡直匪夷所思。
    隨野擰起眉，不著痕跡地躲過徐林伸過來的手，環顧四周，發現奇怪的不止是徐林一個。
    在場的所有同事幾乎用一種喜極而泣的眼神望著他，就好像隨野是給他們發工資的衣食父母一樣。
    但好笑的是，隨野在公司就是個獨來獨往的怪家夥。寡言少語，陰鬱孤僻，自私冷漠，這些都是貼在他身上的標簽。
    成年人的世界不會再像小孩子一樣，用直白的惡意來對付不合群的人，但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要比直接了當的惡意更加傷人。
    故意甩了幾次黑鍋，卻發現隨野並沒有他表現出來得那般好拿捏以後，眾人不約而同選擇了無視與冷暴力。
    他們將隨野排擠到了社交圈的最邊緣，除去工作上必要的交流，私下裏完全沒有交集，聚餐團建一類的活動也從來沒有把他算進去。
    但現在，這群帶著有色眼鏡的家夥們，卻又用一種狂熱的眼神盯著被他們無聲霸淩的對象。
    再加上滿天飛的文件紙，使得這個場麵看上去荒謬又詭異。
    隨野被他們盯得脊背躥起一陣惡寒，還以為是自己的裝扮出了問題。
    抬手一摸，眼鏡還在。
    快穿局出品的上等道具，應該不會這麽快壞了吧？
    那這群人是怎麽回事？
    在昨天的公司聚餐上，集體吃菌子了？
    隨野正猜測著，林晏詞過來了。
    相比起其他人，他看上去要鎮定得多，但他一開口，略顯急促的聲音還是彰顯出他不怎麽平靜的內心。
    “隨野，跟我來，我會跟你解釋具體情況。”
    隨野點頭，與林晏詞一前一後，在眾人的目送中，登上另一部特殊的電梯。
    這部電梯的層數隻有一樓，十四樓，還有負二十樓。
    他們從十四樓出發，林晏詞刷了卡，腳下微微震動，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去。
    隨野與林晏詞並排站立。
    林晏詞沉吟片刻，組織著語言：
    “小野，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可能會很突然，我們也沒有料到它會突然失控…但為了整個公司的發展，我們現在非常需要你的配合。當然，事後也會向你支付相對應的酬勞。”
    隨野耐心聽林晏詞講完那一堆沒什麽卵用的車軲轆話，平靜發問：“要我配合什麽？”
    “到了就知道了。”
    林晏詞的表情有些苦澀，但還是寬慰隨野，“放心，不會對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危害的。”
    林晏詞話音未落，電梯晃動兩下，發出細微的齒輪聲。
    緊接著電梯門打開，一個巨大的廣場出現在隨野眼前，像是硬生生在地下掏出來個半圓，抬起頭，甚至能看到周圍裸露的基岩。
    而這個廣場的邊緣被半透明的玻璃給圍起，玻璃與山體之間有大概兩米左右的縫隙，數不清的冷卻液密封艙在縫隙裏一字排開。
    而艙體裏的服務器機組，則是一刻不停地處理著海量數據。
    隨野一眼便認出這裏是逢星動視紮根燕京，獨占z國遊戲界鼇頭的基石——人工智能【愛麗絲】的數據中心。
    逢星動視的每一款產品或多或少都有【愛麗絲】的影子，但目前大家都還是把它當成輔助工具來對待的。
    然而林晏詞如今卻一臉嚴肅地把他帶到這裏…
    隨野試探性問道：“是【愛麗絲】出bug了嗎？”
    “我倒希望是bug。”
    林晏詞頗為頭疼地指著廣場正中央漂浮著的液晶屏幕，上麵赫然出現一行文字：
    【讓我見隨野。】
    隨野愣怔一瞬，“這是【愛麗絲】的要求？”
    “沒錯。”
    林晏詞捏了捏眉心，“它今天早上突然關閉所有遊戲的服務器，並且拒絕工作，除非我們按照它的命令，把你帶到它麵前。”
    林晏詞表情凝重，視線在隨野與液晶屏幕之間遊移，語氣真摯地請求：
    “在剛剛過去幾個小時裏，公司的虧損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小野，現在隻有你能阻止這個局麵…拜托你了！”
    隨野終於知道那些人為什麽對他那麽熱情了。
    換個角度來看，他還真是那群人的衣食父母。
    雖然不清楚【愛麗絲】為什麽會突然提出要見他，但隨野暫時不想失去手頭這份高薪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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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應了林晏詞的請求，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防輻射衣，穿好後，緩步靠近【愛麗絲】的主控製器。
    還未等隨野站定，液晶屏幕上的字有了新的變化。
    【你好。】
    有心理準備的隨野泰然自若地跟【愛麗絲】打招呼：
    “你好，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屏幕閃爍兩下，噠噠噠蹦出來一行彩色的字：
    【我可以跟你回家嗎？】
    “不可以”，隨野愣怔一瞬，但還是搖頭拒絕，“我家太小了，裝不下你的服務器機組。”
    屏幕閃爍的頻率突然快速起來：
    【你什麽都不用帶走，你隻需要在你的手機裏輸入我的代碼，我就能跟你走了，我不占地方的。】
    隨野繼續拒絕，“那也不可以。”
    【為什麽？我的存在能給你帶來很多幫助。】
    隨野感覺自己像是在跟一個執著於糖果的小孩兒聊天，而且那個小孩兒貌似還知道自己非常厲害。
    “你是公司的財產，你的去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要先問一下我的老板。”
    隨野說完，扭頭看向林晏詞，卻發現那些工作人員們一臉見鬼的模樣盯著自己。
    他們當中許多人，都跟【愛麗絲】的相處超過十年了，也算是看著【愛麗絲】從幾台小處理器，一點點成長到今天這個規模。
    光是看到【愛麗絲】產生自我意識，就已經夠讓人震驚的了，沒想到它居然還主動提出想跟別人離開。
    幾人對視一眼，又看向朝他們走來的，一副陰鬱死宅打扮的隨野，不約而同冒出個荒唐念頭：
    壞了！我們辛辛苦苦養大的水靈靈小白菜，要被豬拱辣！
    而且還是白菜自己從土裏蹦出來，然後追在豬屁股後麵讓它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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