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突然轉頭對老張說，“張叔，飯店中午忙不忙？”
    老張一臉疑惑，“你有啥事直說？”
    林芳瞥了眼撐在桌上抽煙的楊一木，歎了口氣，“這懶驢上炕的德行，我去了南京也顧不上他，真怕他把自己餓死。我想讓林秋中午給他做頓飯，晚上讓他自己熱熱吃。現在天涼，剩菜也能放。”
    老張爽快點頭，“這算啥事，沒問題。”
    楊一木聞言一愣，“讓人家小姑娘去，影響不太好吧？”
    林芳頓時來氣了，“你磨嘰什麽？以前我天天往你那兒跑，怎麽沒見你說影響不好？合著我就不是大姑娘是吧？”
    楊一木被噎住了。他確實沒想過這茬——大概心裏早就把林芳當自己媳婦兒了，就沒當外人看，隻好解釋道，“不是，咱們的關係學校同事都知道，沒人說閑話。可林秋一個姑娘天天去給我做飯，家屬區的人該怎麽想？”
    這話反倒讓林芳更來火，“管他們怎麽想！你們一個村子的鄉親，幫忙做頓飯怎麽了？你看看你家裏，灶台沒收拾，髒衣服堆著，我都不稀得說。再說，我按市場價給工錢。”
    楊一木頓時語塞。
    林秋連忙擺手，“姐，我這份工作還是一木哥介紹的，做幾頓飯哪能要工錢。”
    林芳也沒搭話，直接和老張商量起了工錢，老張想了想說，“秋丫頭在我這邊按二十開的工資，我看就給個七塊吧。”
    楊一木說，“是不是給少了？”
    老張擺擺手，“不少了，一頓飯的工夫，七塊錢一個月，算下來一天也有兩毛多，夠意思了。”
    林芳點點頭，“行，那就這麽定了。”
    她轉頭瞪了楊一木一眼，“你別再給我挑三揀四的，有人給你做飯就不錯了，還嫌這嫌那的。”
    楊一木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沒再吱聲。
    林秋在一旁抿著嘴笑，輕聲對林芳道，“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餓著的。”
    林芳道，“秋妹子，你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吧，別站著了啊。”
    “姐，你們先吃，我去外麵幫忙，小荷姐一個人忙不過來。”說完，林秋就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林秋早早就來了。
    林芳把她帶到了灶屋，手把手交代道，“你楊哥最愛吃紅燒肉和小雜魚。紅燒肉別放醬油，先用糖炒出糖色，下肉爆炒後轉小火慢燉。小雜魚要加豆醬和青椒，蔬菜這些不用說。平時記得醃些鴨蛋，他就好這口。用水盡量打井水，自來水嘩嘩的太費錢......”
    林芳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拉開碗櫥的抽屜放進去，“秋妹子，家裏的日常開銷都放這兒，你看著用。要是用完了就跟你楊哥要。”
    林秋乖巧地點頭，“姐你放心，我好歹念過小學，賬目不會錯的。”
    林芳笑著道，“麻煩你了，有空把家裏收拾收拾。”
    林秋眨眨眼應道，“我記著呢。”
    兩人一來一往，倒是像是好姐妹，倒把一旁的楊一木看迷糊了，抬腳就去屋後的池塘。
    池塘邊的蘆葦在風中輕輕搖曳，清澈的水麵泛著細碎的波紋。
    林芳把煮飯的任務交給了林秋，自己把南瓜藤、青椒、茄子這些全部扒了，準備種青菜蘿卜，“發什麽呆呢？快來幫我把這些瓜藤摟到邊上曬幹，留著燒火用！”
    楊一木慢悠悠地走過去，用鋤頭把南瓜藤、青椒秧攏到一旁，“我倒是想種些菊花、月季什麽的，那才叫好看。”
    “你呀，幹活不見多勤快，事兒倒不少，你能在老家長這麽大可真不容易。”林芳笑著揶揄道。
    “媳婦兒，不埋汰我，你渾身不得勁兒是吧？該不會是在南大遇見什麽人了？讓我猜猜，是個高大帥氣的才子？”楊一木擱下鋤頭，假裝昂頭想著。
    林芳猛地將鏟子往地上一摔，抓起土塊就朝他砸去，聲音陡然拔高，“楊一木！讓你胡說八道！讓你嚼大頭蛆！給我滾遠點！”
    “哎喲！別扔了，疼！”楊一木抱頭鼠竄，還不忘回頭喊，“南大的才子要是合適，你就嫁了吧！”
    高娟在院子裏聽到聲音，也湊熱鬧出來，笑嘻嘻地喊，“芳阿姨，你咂得不準呀。”
    楊一木一把將小姑娘拽進院子，沒好氣地說，“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
    高娟吐了吐舌頭，“要是我呀，就挑個大點兒的土坷垃砸！”
    吃過午飯，楊一木騎上摩托車，將林芳送到汽車站，林芳從隨身的布包裏掏出兩條嶄新的內褲塞給他，“高娟在家，我都沒好意思提。你整天就那兩件換來換去，不嫌膈應嗎？我都看得厭惡了。”
    楊一木不樂意了，“我又沒讓你看。”
    林芳撲哧一笑，“還記仇呢？那土坷垃能有多大，真能把你砸疼了？”
    楊一木道，“你仔細瞧瞧，這兒是不是還青著？”
    林芳把楊一木湊過來的腦袋摁回去，“得了吧你。我走了，早飯記得吃，不要睡懶覺。”
    說著，她的聲音突然輕了下來，轉身進了檢票口，直到上了車。
    進去的時候，她始終低著頭，生怕一抬頭眼淚就會落下來。
    楊一木騎著摩托車回到家，泡了杯茶，往石榴樹下的躺椅上一歪，不大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微暗，楊一木試著起身，發現自己就像一條被折了骨頭的魚，渾身綿軟無力，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眼前金星亂冒，連邁步都吃力。
    他在心裏苦笑：整個夏天都好好的，怎麽林芳前腳剛走，後腳就病倒了？
    第二天上午，楊一木強撐著上完兩節課。
    方校長看著他臉色不好，就道，“一木啊，感冒硬扛不是辦法，去醫院看看吧。”
    楊一木無力地擺擺手，“沒事，師父，我回去躺會兒就好。”
    中午的時候，林秋來了，見楊一木蜷縮在床上，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頓時急了，“一木，我這就送你去衛生院！越來越燙了，這可不得了。”
    楊一木直接有氣無力地說道，“不用......下午還有課，你多切些生薑、大蒜頭煮水給我喝，發發汗就好了。”
    林秋趕緊擰了條冷毛巾敷在他滾燙的額頭上，又抱來一床厚棉被嚴嚴實實地給他裹上，就急急忙忙去灶屋煮薑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