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木早就餓壞了，端起碗就往嘴裏扒拉飯菜，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小院那邊的菜園子好些日子沒去看了。

    扒完飯，楊一木灌了口濃茶，把茶杯往桌上一推，起身就往外走。

    林秋追在後麵喊，“不多睡會兒？還沒到上班點兒呢！”

    “不睡了，去小院看看。”楊一木踩響摩托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菜園子裏一片生機勃勃，青菜、菠菜、大頭矮擠擠挨挨長勢喜人，蘿卜纓子支棱著把壟溝都遮嚴實了。

    楊一木蹲下身，仔細地澆了一遍水。澆完水，直接坐在門檻上發愣，渾身不自在似的。

    這時，小峰探頭探腦地進來，咧嘴一笑，“我路過看見門開著，就知道準是你回來了。”

    楊一木頭也不抬，“最近忙啥呢？”

    “幫強哥賣彩電呢！”小峰一臉得意地說，最近方強從那個姓宋的南方人手裏進了批日本原裝日曆彩電。

    “賣得咋樣？”楊一木點了根煙。

    “好賣得很！不要票還比外麵便宜一百塊錢，傻子才去百貨大樓啊！”小峰順勢蹲在楊一木對麵，“前兩天又進了二十台，現在就剩幾台了。”

    “行吧，你好歹有個事兒做了。”楊一木不願操心這些事情，吐了口煙圈繼續道，“你找個三輪車，把院裏那些雞鴨送我家去，省得方師娘天天跑來喂。”

    幾隻雞早跑出籠子滿院子亂竄，地下都是雞糞，厚厚一層，楊一木也是無奈了。

    小峰倒是聽話，立即去街上借了輛三輪車，回來時還帶著個半大小子幫忙。

    兩人追著雞鴨滿院子跑，抓到一隻就往編織袋裏塞。

    楊一木提醒道，“袋子上剪個口子，別悶死了。”

    總共不到十隻雞鴨，抓起來卻費勁得很，有隻公雞撲棱著飛上牆頭，咯咯叫著死活不下來。

    “咕咕咕！”小峰使勁地喚雞，公雞也不下來，他氣得跺腳大罵，“孫子，你有種就別下來了。”

    旁邊的那半大小子出了個主意，“要不撒把米引它下來？”

    楊一木沒教過這孩子，可是聽同事說起過。

    這孩子跟小峰差不多年紀，也是到初中就不上了。名字叫孟褲襠，之所以叫這個綽號，大概是因為家裏窮，常年穿著條修改後的舊藍褲，鬆鬆垮垮，走路有點掛襠，隻是沒有小峰和劉凱這麽好命，畢業家裏還能托關係，找上好單位。

    沒考上學後，他整天一直在街上這麽晃著，到處不受待見，明顯混得很慘，大概見小峰混起來了，就主動向他靠攏了。

    說幹就幹，小峰抓了把米撒在空地上，把食盆敲得震天響。隔壁有人氣得大喊，“大中午的不休息，敲啥敲啊？”

    可牆頭上那隻雞就是不動彈，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架勢。

    楊一木在旁邊看著，也沒辦法，平時他從不操心這些，林芳走後一直是林秋在喂。這雞鴨也講感情，隻要林秋禿嚕一嗓子，立馬就屁顛屁顛過來了。

    “算了，把袋裏的都放了吧，改天再說。”楊一木對兩個孩子說道。

    小峰隻得悻悻地解開袋子，將雞鴨重新倒出來，又解開腳上的繩子，“楊哥，那你也不住這兒，那誰喂啊？還是方師娘來？”

    “誰喂？以後交給你負責。”楊一木對小峰也毫不客氣，說得也是理所當然。

    “我？”小峰臉都垮了，他在家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連連擺手，“這我真幹不來”

    孟褲襠趕緊接話，“小峰，沒事，你要是沒空，不是還有我嘛。”

    小峰看了一眼楊一木，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楊一木不由多看了孟褲襠一眼，倒覺得這小孩子說話辦事有分寸。

    當然，也不排除這孩子想在他麵前表現，卻沒有直接跟他說，而是給小峰留了麵子，還不顯得刻意巴結楊一木。

    楊一木隻給了小峰一把大門的鑰匙，堂屋的門被他鎖得好好的，不是說不信任小峰他們，主要是這是住久有感情了，不想被打擾。又對小峰交代了幾句，無非就是水要放夠、每天要喂一次食。

    剛進辦公室，呂愛平就找上門來，往他辦公桌抽屜裏塞了一個厚綿紙包，“捺山茶，親戚捎了兩包，我一人喝不完，分你一包。

    蹭了他一根煙，呂愛平說話開始吞吞吐吐的了。

    楊一木一看這架勢，就直接挑明了問，“有事直說，能幫一定幫，再遮遮掩掩，就是拿我當外人了。”

    呂愛平一下子嘿嘿笑了，摟著楊一木肩膀道，“那楊校，我就不客氣了，你你看能不能借我點錢？你放心，我一定盡快還你。”

    一聽是借錢，楊一木就放心了。

    前兩天方強才送到這三十多萬。玻璃廠那邊也在盤帳，留下年後開工生產備用金，準備拿二百萬出來分紅，一年幹下來也算刺激一下大家積極性，自己三成股能拿六十萬。

    現在他手頭寬裕得很，所以也沒問借錢做什麽用，就直接問，“要多少？我拿給你。”

    “那真的啊？多不好意思，可真是讓人為難了。哎,我對象不知從哪聽來的,說現在結婚都時興要彩電了,這不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是沒彩電這婚事就黃了。家裏剛湊齊了''三十六條腿''和自行車，這一千多塊的彩電錢還差一大截呢，真是愁死我了。我就想著先從你們這些單身的同事這兒每人借個八十塊錢應應急。方校長那邊我實在開不了口，劉軍、張青他們正談著對象，估計也快訂婚了；趙偉國那幾個拖家帶口的，日子都不寬裕，我也不好意思去借。”呂愛平算計得挺好，在他想來，單身的同事沒什麽花銷，應該都有些積蓄，每個人多少都能幫上點忙。

    楊一木點點頭，“這也不夠呀，除了劉軍、張青，咱們學校算上我也就六個未婚的呀？”

    呂愛平吞吞吐吐，“這、這個……開口借八十不少了，要是借得太多，我怕人家不情願，不夠的我再找找其他人想想辦法吧。”

    楊一木笑了，“行了，你直接說差多少，我一個人借給你，不用找其他人借了。”

    “真的？”呂愛平怔了下，“我差的好大一截子呢？”

    “咋這麽墨跡呢，痛快說個數，我立馬就拿給你。”楊一木肯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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