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空氣像凝固了一般，隻有無人機的輕微電流聲還在持續。窗簾拉著一半，光線壓在地板的邊緣，像懸在空中的神經。
    王沐晴重新切換紅外層疊模式，確認熱源消散的程度。“如果是六小時內活動的痕跡，那這些人……肯定知道。”她語氣低，但眼神銳利。
    “或者就是他們留下的。”張礪低聲說，聲音發幹。
    他看著畫麵中那片遮雨棚，眼神冰冷，“他們說空了。可誰會在一個‘空點’後院搭棚、曬衣服、還留下整齊的桶和箱子？甚至還掛著繩子，那不是路過，那是有人打算留下。”
    “要麽是他們在試圖隱瞞。”王沐晴說，“要麽，他們不是唯一在用那份地圖的人。或者……地圖上根本沒有我們以為的‘廢點’，隻是不同人的‘臨時點’。”
    張礪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頭：“可能是某個團體分批行動，不同小組使用同一套圖紙。但這就危險了。”他的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疲憊。
    “說明他們彼此未必透明。”王沐晴補充，“這就意味著，他們提供的情報也未必統一。甚至可能彼此矛盾。”
    張礪站起身，在房間裏走了幾步，像是在權衡下一步判斷。他走到窗邊，眯眼看了一眼外頭清晨的光線，又望了一眼對麵無人居住的房頂。
    “我們現在有兩種可能：他們在說謊，或者他們被蒙在鼓裏。”他說，“無論哪一種，他們都不是‘清白可靠’那一類。”
    王沐晴點點頭：“我們得想清楚要不要繼續接觸。或者……設一個界線。”她語氣堅定，像是在給自己劃線。
    “灰線。”張礪喃喃。
    他們之間的態度、信息、行為，就像那林線下斑駁的晨光一樣，模糊、搖擺，充滿變數。
    “我們不信他們，但暫時不拒絕。”張礪語氣冷靜，“看他們接下來會怎麽做。”
    王沐晴在確認飛行路徑結束後，輸入返航指令，無人機開始緩緩折返。她一邊監視飛行狀態，一邊調整窗台清理空間。
    幾分鍾後，無人機穩穩停在二樓窗台。她沒有關閉畫麵，而是確認飛控係統顯示已完成降落，才小心將無人機收進屋內，拔掉電池，連接上屋內的備用充電器。
    確認設備進入充電狀態後，她才坐回操作位，在筆記本上記錄下剛才偵察圖像與熱源異常的時間點。
    “我把那片遮雨棚和熱源痕跡區域標記成‘等級二關注點’，明天再飛一次，看有沒有新動靜。”她說完，合上了終端蓋。
    張礪沉吟片刻，從桌邊拿起了對講機。
    “你們提供的地圖，e5區域的倉儲站，我們剛才做了無人機複查。”他語氣平穩，卻每一個字都帶著力道，“那裏，有六小時內的熱源活動痕跡。”
    對講機靜了一拍，隨即傳來沙啞的男聲，“你們……已經飛過了？”
    “飛過了。”張礪答，“現在該你們說了——你們去過那裏，還是隻是複用了一份別人留下的圖？”
    這一次，對方沉默了將近十秒。
    “我們確實在那休整過。”那人終於開口，“但沒打算隱瞞，隻是……我們不知道你們能查出來。”
    張礪沒有回應，隻是與王沐晴交換了一下眼神。
    “至少他們不完全撒謊。”王沐晴低聲說。
    “或者是看到我們能查，就臨時改口。”張礪歎了口氣。
    “不管是哪一種。”王沐晴輕聲道，“現在，我們手裏握著主動權。”
    張礪坐回椅子，盯著對講機幾秒鍾，像是在判斷下一步該不該繼續試探。
    “你們現在在哪兒？”他問。
    對講機裏先是雜音，然後是那名男子略顯謹慎的聲音：“我們離e5有十五公裏，沿林線紮營。沒有靠近你們。”
    “你們那位醫生呢？”
    “還在，和我們在一起。”對方頓了頓，“如果你們不信，可以挑個開放區域，我們站出來，你們確認。”
    張礪靠在椅背上，思索片刻。
    王沐晴輕聲問道：“你想接觸嗎？”
    他搖了搖頭：“不是現在。我們先看他們今晚會不會主動行動。”
    他目光落在地圖上，那片已被紅圈覆蓋的南線。
    “如果他們真的隻是尋找補給點，就會慢慢暴露出他們的優先級和路線邏輯。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威脅。
    窗外的光線漸漸偏移，屋內的影子拉長，時間向中午推移。張礪起身，走到窗邊，再次拉緊封閉簾的一角。
    王沐晴站起來，去廚房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午飯我們簡單對付吧，不能太浪費電。等太陽完全西偏，我再衝一壺熱水。”
    張礪點點頭，接過杯子。他喝了一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地圖上那條沿林帶繪製出的紅線。
    “今晚你值前半夜，我來後半。”他說，“如果他們真在觀察，就不該讓我們看起來完全無動於衷。”
    “你想演給他們看？”她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
    張礪點頭，“吃完飯後你在廚房那邊稍微製造點生活氣息，弄點水壺響聲、搬幾個鍋碗。晚上我會讓窗簾留一小段縫隙亮著燈，看起來像我們在正常活動。你把筆記本開著，假裝在打字。”
    “讓他們以為我們放鬆警惕。”張礪語氣淡淡，“也許能逼出他們下意識的動作。”
    他話音剛落，兩人都沉默了一瞬。
    屋外的風開始微微變向，枝葉在牆外輕輕搖晃，像有人在試探某種邊界。
    王沐晴看了眼窗簾縫下的光影，低聲說：“如果今晚真的有人靠近房子，我們怎麽應對？”
    張礪緩緩點頭，“不出聲，不驚動，先觀察。萬一他們隻是試探，不一定會真正闖入。”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但如果有人動門或者靠近窗邊，我會從樓梯口位置反製——不讓他們靠近屋子本體。”
    張礪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將地圖重新攤平在桌麵上，用鋼筆在幾處可能的監視點上畫了細圈。
    “今晚之後，我們就該知道他們到底是往裏靠，還是繼續遠離。”
    王沐晴站在一旁，目光平靜卻堅決，“不管他們走不走，我們都不主動開門。”
    “我們等，看他們什麽時候自己試著敲。”
    陽光斜照進窗邊，落在那份紅圈密布的地圖上，光影交錯，像一道看不見的灰線。
    局勢未明，夜即將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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