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飛馳在夜色之中，碎石與灰塵被輪胎掀起，在公路上卷起一串淩亂的軌跡。
    他們終於逃出了廠區。
    但沒人歡呼。
    張礪坐在副駕駛，眼神死死望著前方，一言不發。他的手還緊緊握著ar15，指關節泛白，手肘抵在破開的衣袖處，鮮血早已幹結。
    王沐晴雙手緊握方向盤，目光專注卻帶著濃濃的疲憊。她下意識地咬著下唇，仿佛一鬆口氣，情緒就會潰堤。車內氣氛凝重得仿佛空氣都凝結。
    後排，周念圓蜷縮在座椅角落，淚水早已哭幹，小臉埋在膝蓋裏，一動不動。她的肩膀輕輕聳動著，像是在壓抑著嗚咽，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枚爺爺留下的舊打火機。
    辰宇坐在她身旁，時不時側頭看她一眼，眼裏也滿是沉重。他沒有說話，但手卻牢牢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手心早已滲出汗水，卻不敢放。
    是周老的犧牲，為他們換來了這條活路。
    是他，用一把火，擋住了追命的屍潮。
    張礪緩緩開口，聲音低啞：“我們……會記住他的名字。”
    “周懷南。”王沐晴輕聲重複，眼眶泛紅。
    他們誰也沒有回頭，火光早已被甩在身後，像一道灼傷靈魂的疤。
    “圓圓。”張礪轉頭看向後排，語氣溫柔而堅定，“你爺爺讓我們帶你走，不隻是離開那裏，更是……讓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王沐晴也回頭，柔聲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你的爸爸媽媽。我們會保護你，我們是一家人了。”
    辰宇也開口，小小的聲音卻帶著認真：“我會保護妹妹的。”
    車內短暫地沉默了一瞬。
    然後，圓圓抬起頭，眼睛裏仍帶著淚痕，但她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不知道前方還有多少苦難，但他們知道：有些名字，不會被遺忘。
    有些承諾，必須用生命來守護。
    車輛繼續向北疾馳，駛入無邊夜幕。
    他們並沒有目的地，隻知道要往更安全的地方去，遠離這片血與火的土地。
    前方的路時而顛簸，時而斷裂，城市與荒地交替出現，如同現實與噩夢來回切換。
    夜色中，偶爾能看到燒毀的車輛、倒塌的路牌、路邊散落的行李箱，像是別的幸存者留下的痕跡，也像是某種命運的提示。
    王沐晴低頭看了一眼油表，低聲提醒：“還剩不到三分之一油了。後備箱裏還有備用油，但必須停車加一次。不管有沒有加油設備，我們都得找地方歇一歇。”
    張礪點了點頭，剛想回答，整個人卻猛地晃了一下。
    “礪？”王沐晴一驚，伸手摸了摸他額頭，觸感一陣發燙。
    他閉了閉眼，強撐著說：“沒事……可能是剛剛那場硬撐太久了。”
    王沐晴咬了咬唇，語氣堅定：“不能再拖了。導航上顯示，前麵兩公裏外有一片別墅住宅區，看起來位置偏僻，周圍沒有太多城市建築。我打算先過去看看，如果那裏有沒被破壞的獨棟屋子，我們可以暫時停下補充燃油，也讓你躺一會兒。”
    她說完便稍微加快了車速，suv在夜色中飛馳而去，沿著破碎但仍可行駛的輔路一路向住宅區方向駛近。
    後排，辰宇小心地湊到張礪身後，怯生生地問：“爸爸，你怎麽了？”
    周念圓也抬起頭，小聲補充：“張叔叔，你臉色很白……是不是生病了？”
    張礪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回頭看著兩個孩子，語氣盡量輕鬆：“有點累，但沒事。你們兩個能坐在這裏，就是爸爸最好的藥。”
    道路兩旁的建築逐漸變得低矮，街道也越發安靜，隻剩下輪胎與路麵的摩擦聲在空曠中回響。
    不久後，一排鐵藝柵欄和樹影搖曳的門廊出現在車燈照亮的盡頭。
    “到了。”王沐晴輕聲說。
    張礪抬頭看向前方，那是一片典型的美式郊區住宅區，昔日或許綠草如茵、道路幹淨，如今卻早已荒草叢生，車道上滿是落葉與碎玻璃，雙層獨棟屋錯落排布，有些屋頂已經塌陷，牆麵斑駁不堪。
    其中大多數窗戶都已經破碎，有的房門敞開著，黑洞洞的室內仿佛隨時會有東西爬出。
    他們繼續緩慢前行，直到看到一棟院門半掩、窗戶完好、屋頂仍在的兩層獨棟別墅。
    王沐晴立刻減速：“這棟，看起來還能用。”
    她緩緩將車停在門前，先沒熄火，目光快速掃過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隨後，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下車，動作小心而利落。
    夜風撲麵而來，帶著一絲草木腐敗與老舊灰塵的味道。
    她從腰後拔出gock 19，保持低姿態繞著車前彎腰小跑，貼近那棟獨棟屋的正門。
    “我去確認一下有沒有動靜。”她回頭輕聲對車內的張礪說，“你先別動，穩著點。”
    說完，她貼近屋門，側耳傾聽。屋內死寂一片，沒有任何響動。
    王沐晴試探性地用槍柄輕輕敲了敲門邊，依舊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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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無立即危險後，她蹲身從門縫往裏望了一眼，屋內空無一人，布滿灰塵但沒有血跡和翻動的痕跡，像是很久沒人來過。
    她才緩緩站起身，將槍握在胸前，反手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老木門。
    門內是一條狹長的走廊，空氣中帶著一絲黴味。牆上的畫框歪斜，鞋櫃上還殘留著一本已經發黃的雜誌。
    王沐晴謹慎地踏入，房間裏傳來她輕微的腳步聲，她先掃視了一樓的客廳和廚房，確認無異常，又順著昏暗的走廊摸索著查驗了通往後院的門和房屋每一個角落。
    隨後，她又順著木樓梯上到二樓，槍口時刻對準前方。樓上的兩間臥室、一間衛生間、一處儲物間，她都一一查看。
    屋內彌漫著積塵的味道，但沒有屍體，也沒有搏鬥過的痕跡。窗簾半掩，床鋪整齊得像很久沒人碰過，安靜得反而讓人不安。
    直到確定整屋沒有異常，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回車邊，先攙扶張礪下車。
    “來，慢點。”她一手扶著張礪，一手護著他的傷口。
    張礪額頭滿是冷汗，強撐著站穩後輕輕點頭。
    隨後她又迅速打開後座車門，將辰宇和圓圓一一抱下車，“你們倆先進屋，在門口等我們，不要亂跑。”
    兩個孩子乖乖點頭，牽著手一起小跑進了屋裏，在玄關邊等著。
    王沐晴這才重新扶住張礪，帶著他一步步踏進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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