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晴死死按著張礪，額頭緊貼著他的肩膀，努力用自己的存在感讓他從混亂中醒來。
    然而，她敏銳地察覺到一個令人絕望的變化。
    張礪的眼睛，開始變得渾濁。
    那不是單純的高燒迷茫，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灰白色，像極了她曾在屍潮中見過的那些喪屍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失去了生氣，隻剩下本能的狂暴。
    他的身體在抽搐，手指不斷攥緊又鬆開，呼吸斷斷續續，低吼聲在喉嚨裏翻滾，似乎隨時會徹底失控。
    王沐晴心頭一顫，背脊一陣冰涼。
    最壞的結果，真的正在發生。
    她咬著牙，顫抖著鬆開一隻手，從腰側摸出那把隨身攜帶的gock 19，冰冷的金屬觸感傳到掌心，像一把刀切進了她心裏。
    她舉起槍，雙手握緊，槍口緩緩對準了張礪。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瘋狂撞擊著胸腔，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曾經無數次設想過最壞的情況，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冷靜。
    要開槍嗎？
    殺死自己深愛的人？
    殺死這個為了保護家人，可以用生命去搏鬥的男人？
    她的手指搭上扳機，卻怎麽也扣不下去。
    “礪……”她哽咽著低聲呼喚，聲音破碎得像風中飄零的紙片，“求你，別丟下我們……”
    張礪仍在抽搐，雙手無意識地抓撓著沙發邊緣，口中發出低沉痛苦的呻吟，仿佛正與體內某種黑暗力量做著絕望的拉扯。
    王沐晴的心被撕裂成兩半。
    如果他徹底變了，那他會成為沒有理智的怪物。
    可如果她現在開槍，他連最後一絲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了。
    手槍在她手中微微顫抖著，汗水順著指縫滑落，凝成了一滴滴絕望的冷露。
    時間仿佛凝滯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秒，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呐喊：
    “礪，如果你還在……如果你還能聽到……求你，回來！”
    就在她幾乎崩潰、手指已經開始收緊扳機的那一瞬間——
    張礪猛地劇烈一顫，像是被某種力量狠狠拉扯回現實。
    他的身體僵硬了幾秒，隨即一陣劇烈的咳嗽，胸膛急促起伏，手掌緩緩放鬆，抽搐也漸漸停止了。
    他痛苦地喘息著，渾身大汗淋漓，眼中的渾濁開始緩慢褪去，重新恢複了微弱但真實的神采。
    王沐晴猛然撲過去，一把抱住他，槍支咣啷一聲掉在地上。
    “礪！”她聲音顫抖，淚水奪眶而出。
    張礪微微眯著眼，虛弱而沙啞地喃喃道：“沐晴……我還在……”
    那一刻，王沐晴再也無法抑製，失聲痛哭出聲。
    在這個破碎的清晨，在這廢墟一般的世界裏，他們又一次，從命運的邊緣硬生生地把彼此拉了回來。
    王沐晴緊緊抱著張礪，幾乎不敢鬆手，生怕一鬆開，他就會再次從她的世界裏消失。
    張礪的身體仍然滾燙，但他的手微弱地回握住了她的手指，那一絲微弱的力量，像是破曉前最珍貴的承諾。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辰宇和周念圓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兩個小家夥邁著惴惴不安的小步子，從樓上顫顫巍巍地走了下來。
    他們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到沙發上的爸爸已經坐起來了，雖然神情依舊虛弱，但明顯沒有了之前那種恐怖的失控狀態。
    王沐晴依舊抱著張礪，淚痕未幹，看到孩子們下來，強忍著情緒朝他們招了招手。
    辰宇一看到這一幕，眼圈立刻一紅，丟下懷裏的小熊，飛快地跑過來，撲到張礪身邊，大聲喊著：“爸爸！你沒事了！太好了！”
    周念圓也緊跟著跑了過來，小小的身體撲進了張礪另一邊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臉埋在他的衣襟上，哽咽著：“張叔叔……我以為……我以為我又要失去你了……”
    她失去了爺爺，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對她溫柔關心的大人。
    在這個清晨，在這破碎世界的小小角落，四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彼此取暖。
    抱了一會兒後，王沐晴輕聲說道：“爸爸剛醒來，需要好好休息一會兒。”
    兩個小家夥聽話地點了點頭，雖然依依不舍，但還是懂事地鬆開了手。
    辰宇拉著圓圓的小手，帶著小小的歡喜和安心，歡快地蹦跳著回到了樓上，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慶祝爸爸沒事了。
    屋裏重新恢複了片刻的安靜，隻剩下王沐晴陪在張礪身旁，繼續守護著他。
    王沐晴連忙重新擦拭他的額頭，用盡一切能夠想到的方法幫助他降溫，濕毛巾換了又換，房間裏的空氣充滿了藥味和潮濕的水汽。
    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麵的天色逐漸明亮。
    張礪的狀態依舊虛弱，但沒有再次出現失控的跡象，呼吸漸漸平穩下來，隻是依然緊鎖著眉頭，仿佛正與體內某種巨大的痛苦抗爭。
    王沐晴輕輕撫摸著他的發梢，聲音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什麽：“礪，堅持住……你已經撐過來了……再堅持一下。”
    就在這時，王沐晴無意間注意到，張礪的手指輕微顫動著，指尖隱隱泛出一絲細不可察的淡光。
    那道微弱的光芒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下若隱若現，像是即將破土而出的種子，又像是黑暗中最初的一點火苗。
    王沐晴怔住了，心髒重重一跳。
    ——那不是正常人體該有的現象。
    但卻又本能地讓人感到——希望。
    她屏住呼吸，緊緊盯著張礪的手，眼眶酸澀中閃爍著無法言喻的希冀。
    或許，張礪真的不會變成喪屍。
    或許，他的身體，正在經曆某種奇跡。
    王沐晴輕輕握住張礪那微微發光的手，感受著那股溫熱而微弱的力量，仿佛觸摸到了一線新生。
    她低聲呢喃道：“礪，無論你正在經曆什麽，別害怕，我會一直在這裏。”
    張礪的眉頭動了動，似乎在回應她，手指又微微收緊了一些。
    王沐晴用另一隻手拭去眼角殘留的淚水，調整好毯子，小心地讓張礪靠得更舒服些。
    屋外的陽光漸漸灑滿客廳，光線透過塵埃，像無數微小的希望飄蕩在空氣中。
    經曆了漫長而絕望的一夜，如今終於迎來了新的清晨。
    而在這破碎世界的一隅，他們依然緊緊抓住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微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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