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江易的事，宗門裏誰也不多提，程曜好奇心上來了，哪容得了傅雲墨渾水摸魚地一句帶過，便盯著他笑道：“仔細說說。”
    好一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傅雲墨後悔莫及，忍不住用餘光觀察江易，見他沒有反應，硬著頭皮道：“江師弟從小跟著長輩隱居山中，唯一的親人亡故後，便從鴻城考入了藥宮，當年負責考核的還是青鸞師妹呢。”
    “她沒跟你提過？”
    傅雲墨轉手就把燙手山芋拋掉了。
    青鸞現在恐怕還沒出宗門，隔著千裏之外，程曜就算想找她嘮也得等到霧池山會麵。
    方子固插了一嘴，“你要真好奇，江易不擱這坐著嗎？你不會直接問他啊。”
    程曜眯了下眼，目光轉向江易，到底還是閉上了嘴，他可不想惹對方想起傷心事。
    山洞外的傾盆大雨絲毫不見停歇，離開宗門準備的那點幹糧早就吃完了，眼下三個人的肚子咕嚕嚕響，他們來山裏主要是奔著打牙祭的，調查妖獸之事不過順便而為。
    雖說是修士，不怕餓，也不可能餓死，但除了閉關修煉，誰願意吃辟穀丹過活？
    方子固迅速把填肚子的主意打到了江易身上，人家說三日不見如過春秋，這人縮在靈泉洞閉關五年，別的不學，盡往壞處歪，哪有以前貼心啊，他們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他還坐在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方子固對江易有固執的刻板印象，他覺得對方身上啥都能變出來，當初寒期被困在器峰時，鑄造堂的弟子眼見要斷糧，江易可是隨手就掏出一儲物戒的肉食來。
    想著，他往枯草席上一躺，哀歎連起，點撥坐在角落神魂飄離，木頭不開竅的江易道：“江師弟啊，馬兒累了得吃草了。”
    傅雲墨看他一眼，忍不住用腳踢他，想使喚江易做飯還說得這麽不著實際。
    江易腦袋裏揣著別人不知道的心思，這會反應也慢半拍，眸光下意識掃過程曜，見對方無辜地對他眨巴眼，問道：“師兄們餓了？”
    方子固眼皮往上一抬，頗為無語地盯著山壁看，廢話，一張蔥油餅還能頂一天？
    倒是不能怪江易考慮不周，他閉關那幾年也沒有開過灶，成天靠一枚辟穀丹填腹，早就養成了習慣，沒料到師兄們不願意吃丹藥。
    他當即便起身將那口鏽了的鐵鍋提到山洞口，借著雨水衝洗幹淨，又用精鑄術將鍋子重新煉製一遍，一眨眼，鐵鍋就變得錚明瓦亮。
    方子固是典型的混吃等死，但傅雲墨和程曜沒打算閑著，一個把布著蜘蛛網的磚灶清理好，一個扒了堆枯草塞進灶底，借著柴火點燃，江易架上鍋，取出一個葫蘆往鍋裏倒水。
    程曜搬來一塊幹淨的石頭讓江易坐，見他倒了半鍋水，問了句：“你要弄什麽？”
    江易想了想，“隻有一口鍋，弄不了太好的，我身上帶著幾塊肉，燉熟了將就吃吧。”
    程曜挑挑眉，光吃肉有什麽滋味，既然都架上鍋了，要弄就弄一頓好的，他從儲物戒裏取出一個精貴的布袋遞過去。
    “你拿去用。”
    江易接過來擱在腿上，扯開封口的細繩，一股沁人心脾的米香頓時在鼻尖彌漫。
    “靈米？”
    “嗯。”程曜在他旁邊席地而坐，笑道：“我有個朋友，家裏握著百畝靈米，前兩年研製出了新品種，便差人給我送了二十斤嚐嚐鮮，不過我平時忙著修煉，吃飯都在食堂對付，放在儲物戒裏一直沒用處，現下剛好派得上用場。”
    龍侯山的異變究竟有多詭異，幾個人心裏也沒數，原本是打算察看一圈就回客棧去，現在被暴雨困住，今晚肯定要留下來過夜，若是強行回軒轅城，遇上突發事件就難為了。
    還是老實待著，吃飽喝足為好。
    江易捧著一把靈米細看，這些米粒像是袖珍的珍珠，白澤圓潤，聞起來也比他用過的要香甜，靈米的價格如今已經是水漲船高，尤其在各宗為了培養核心弟子而變得闊綽後，靈米也漸漸變得有價無市。
    這是新品種，能一下均出二十斤白送給程曜嚐鮮的，除了溫天遙，沒有別人。
    程曜看江易陷入沉思，伸手拍拍他的後背，咧嘴一笑，“師兄都舍得拿出來，師弟還舍不得吃不成？放心用吧，你要是喜歡，改天我去打聲招呼，讓他再送幾十斤過來。”
    別人說這話可能是吹牛，但程曜絕對不是，程家和溫家本就關係好，經過妙雲山一役，兩家變得更為親密，幾十斤靈米還能舍不得？
    不知道是離火灶太近，還是程曜坐在身旁的緣故，江易感覺身上燥熱得很，他抿緊唇，掂量了一下布袋，有四五斤重，便往大鍋裏倒去一半靈米，剩下的係好袋口，遞回給程曜。
    程曜不接，“你留著吧。”
    “嗯。”
    靈米不是尋常的五穀雜糧，煮個一刻鍾功夫便變得粘稠爛糊，江易把一塊精肉用術法碾成肉沫，倒進白粥裏攪拌，撒上許些細鹽，等鍋裏飄逸出肉味後，再鋪上一層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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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固聞到白粥的香味時便坐直了，嘴裏止不住生口水，肚子也響得厲害，看到江易又一把肉沫一把蔥花下去，饞蟲五髒六腑竄。
    他湊過來，眼睛裏都要冒綠光了，恨不得嘴一張把一鍋全吞下進肚子裏。
    “好了沒？好了沒？”
    傅雲墨好笑地推開他的臉，“你急什麽，江師弟還能少了你一口吃的？”
    程曜目睹江易拿出木勺、蔥花就很震驚了，現在又看見他手裏冒出四個摞起的木碗，頓時心生一股哭笑不得地麻木。
    這人也太怪了，出門還備食材碗筷。
    江易把灶底的柴木取出一部分扔火堆裏，將木碗裏盛滿粥，方子固迫不及待接過去，吹兩口就往嘴裏送，被燙得呲牙咧嘴。
    他一邊倒吸涼氣，一邊邊對江易豎大拇指，好不容易吞下去，感歎道：“小孩你這一手廚藝真是絕了，哪怕做碗屎也好吃。”
    傅雲墨吹著粥聽到這話，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抬手猛捶方子固，磨牙憤恨道：“師兄你能不能閉上嘴！說的什麽醃臢話！”
    “哈哈哈哈，”方子固被打了還一臉高興，擠眉弄眼道：“我這不誇他嘛。”
    傅雲墨翻白眼，“我真謝謝你。”
    程曜忍不住搖頭，方子固向來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捧著粥側目看去，見江易嘴角上揚，漆黑的眸子蕩漾著一絲無奈的笑意，似乎也被方子固不著調的跳脫逗樂了。
    或許是因為橙黃的火光被風吹得不斷晃動，江易的淺笑有些不真切，但那是一副極好看的景象，落在程曜眼裏，讓他的心砰砰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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