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華的這一問，不是簡單的一問。
    裹挾著心力的聲音，傳入大殿每一名長老的腦子裏。
    “你這又何必呢？”
    遲心隨意掃了一眼長老們，喧囂的聲音變小了許多，隻是他們的眼中，仍殘留著茫然和疑惑。
    “生命從無中來，到回無中去，我們都無權替他們抉擇，不是嗎？”
    赤紅的眸光淡淡凝視遲心。
    長老們眼中的茫然逐漸被質問替代，看向的也是遲心。
    “厲害啊，你什麽時候發現這些長老出了問題的？”如煙的聲音在塵世之玉中偷偷傳來。
    “我之前沒想到這個問題，隻是還沒走到這一步，但我如今都想到的，這些活了無數年的長老又怎可能想不到，上次來時，二長老就有言，有過半的長老不願意打破輪回，我想著裏麵定然不全是貪生怕死之輩，譬如五長老。但奇怪的是，這一次來，雖然仍舊有著不歡迎的目光，但我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不過是對我的畏懼，而不是抗拒。”
    玄華心中傳音道“此前多次輪回，大家雖然都淡薄了生與死的界線，但抗拒的思想都未有改變，而偏偏這一次我來，他們就沉默了？這隻有一種可能，他們在這個輪回的思想，被外力強行幹預了。”
    “這裏麵有能力做出這種事情的，隻有遲心。”
    在玄華和如煙的暗中交流中，大殿裏也終起了質疑的聲音。
    長老們都是人精，被玄華驚醒後，又怎會想不到是怎麽回事。
    “大長老，是否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五長老第一個站了出來，聲音顫抖。
    他的憤怒幾要溢出眼眶。
    此前他隻記得上一輪回曾對那白發少女出手，然後被殺，卻遺忘了實際為何，如今他什麽都想起來了，是為了孫女！
    最愛的孫女在他的記憶中竟然被淡化了，而始作俑者竟然是他一直敬重著的大長老！
    “我們都敬重神明大人，尤其是我們這些有幸謁見過嫿神大人的長老。”
    五長老右手伸起，在他右手邊的就是四長老，三長老，二長老。
    “我們亦知道大長老是嫿神大人的化身，如今您篡改我們記憶的所作所為，我們是否可以認為是嫿神大人的旨意？”
    大殿變得更加嘈雜，一些不知情的長老還是第一次知道大長老竟然是這樣的身份。
    “你們當然可以這麽認為。”
    遲心略抬眼睛，臉上不見了笑意，“輪回把小鎮從時間長河中抽離，困於岸邊小窪，你們當真認為，在小鎮重回時間長河後，在這場輪回裏，在世界之外誕生的生命，真的會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承認嗎？”
    “他們沒有這個世界，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世界的烙印，他們如果出現在世間，便是在破壞規則，世界沒有了規則，將會陷入混沌，崩潰。”
    遲心淡漠的道“你們認為，世界能容忍這種事情出現嗎？”
    遲心的話讓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有一些長老的臉色更是“唰”的一下變白，眼裏滿是絕望。
    “那如果我們不打破輪回”有一名長老不甘地道。
    “不打破？”
    遲心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打斷了這名長老的發言，“看來五百多次的輪回給予你們的生命太過漫長，漫長到讓你們忘卻了，這並不是賜福，而是一個詛咒。”
    她環視一眼眾人，聲音冰冷。
    “世人從不知規則的冷酷，看吧，看看這個詛咒的真實，看看你們以為的安穩，究竟是何種模樣。”
    一道白光自遲心的手中揮出，化作光柱，衝破了神廟頂部，直擊蒼穹。
    砰。
    整個大山，乃至整個小鎮都在震顫。
    “這個秘境在崩潰。”
    玄華的強大心力讓她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看到了真實，“原來這才是真實。”
    長老們和小鎮上不明所以的人們都震驚抬頭，望見了令他們終生難忘的景象。
    秘境空間完全崩潰，收容著秘境的斷壁被浩瀚的空間之力攪成粉末。
    整座小鎮暴露在了山穀內。
    那白茫茫的天空，已經消失，取代了天空的是籠罩著整片山穀的雷雲。
    “看見了嗎？這才是詛咒的真實。”
    遲心伸手指向廣場四周的石柱。
    “那些石柱是小鎮唯一的倚仗，它們在無數年裏，阻隔著雷雲對小鎮的鎖定。”
    “十八座石柱，隻剩下一座尚在發光，那阻隔著雷雲的屏障已經肉眼不可察，很快，這最後的光也會失去，石柱將失去效力，屆時，能抹除一切的紫電將會降下，沒人可以逃離。”
    “規則從來無情，這，才是世界施加給達荷爾德鎮的詛咒。”
    遲心的聲音沒有任何遮掩，傳遍了整個小鎮。
    “怎麽會這樣。”
    有一些人，甚至是長老，都癱坐在了地上。
    “怪不得小嫿不讓小鎮的人出去，還讓錦鯉守著。”
    玄華心力彌漫，感受著那些石柱。
    上次來時，她就覺得山穀有一座連她都沒能發現的隱匿大陣，現在這座大陣終於顯現出來了。
    十八石柱形成了一座九級大陣，籠罩著小鎮所在的秘境以及外麵的山穀。
    可如遲心所言，大陣已經到了潰散的邊緣。
    “好精妙的大陣，在隱匿一道上，是我平生所見之最。”
    同樣感受了石柱的還有應月，他收起心力，忍不住搖頭感歎，“可惜，再精妙也敵不過世界的偉力和時間的消磨。”
    無形的愁雲籠罩了達荷爾德鎮。
    普通的鎮民不知道能打破詛咒一事，而那些知情的長老們，同時也知道，即便詛咒被打破，那些在輪回裏誕生的年輕人也全都會死去。
    達荷爾德鎮四萬八千人裏麵，這樣的年輕人數量不在少數，幾乎所有長老都有這樣的後人。
    死亡真的在所難免了嗎？
    但目前還算是局外人的玄華，看著遲心，總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大長老，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一直沉默的二長老突兀問道。
    “當然”
    遲心略瞟了他一眼，轉而又看著玄華。
    頓了半晌，眼裏突然有了笑意。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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