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崩壞又重組。
    耳邊是聲音嗡嗡作響，緩慢又嘈雜。
    是誰在說什麽？
    眼珠子轉動著要睜開，好暈，世界好像都在轉圈圈，耳鳴快要讓她爆炸。
    嗡嗡嗡……
    “救護車來了嗎？”
    “還沒有人打120。”
    “快打120啊，愣著幹什麽？”
    “已經打了，救護車快到了。”
    “哎喲，誰家小孩，快快快抱走，底下那人不行了吧？用身體給兩個人當肉墊。”
    “說什麽呢，要是沒人墊著，三個人都要死。”
    死？
    誰要死？
    他們在說什麽？
    “我家孩子，在哪裏？崽崽！媽媽來了！”
    小孩子哭得更大聲了，嘴裏喊著媽媽。
    “這兩個人是誰啊？怎麽抱著我家孩子？人販子嗎？真是死有餘辜。”
    “你這大姐怎麽說話呢！要不是這兩人護住你小孩，說不定你兒子真的被人販子抓了，你也是，自己孩子不看好，現在反倒怪人家，做人不能太沒良心啊！”
    大叔怒罵聲中氣十足。
    盛晚安重重的眼皮終於睜開，雙目無神地望著圍起來的一堆人。
    “姑娘，你醒了！誒誒別動別動，救護車快來了。”
    什麽救護車？
    她伸手撐了一下地麵就要起來，手掌撐到一股溫熱的粘稠。
    血腥味濃重。
    阿淮！
    她的世界終於清晰，猛的扭頭看過去，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雙眼睛緊緊閉著，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血順著他的後腦勺蔓延出來，她的衣服都濕透了，全是他的血泡的。
    “阿淮……”
    隻兩個字，便叫不出來了。
    蒼白的五官像是一麵白紙，濃稠的血液還在不斷地衝擊她的視網膜。
    全身開始發抖，她一雙眼睛好像不會轉動了，就這麽瞪大著，她張了張嘴，卻在一瞬間失聲，眼淚一顆一顆地砸落。
    胸口劇烈起伏著。
    “醫生……醫生……”
    “救救他……救，救救他……”她開始環顧四周，望著神色各異的人群，拖著癱軟又僵硬的身體爬過去，隨機抓著一個人的褲腳，“救他，你是醫生嗎？你是不是……”
    那人看她滿臉淚水，一度懷疑她是不是被這一幕刺激得瘋魔了，後退一步甩開她的手，“我不是，別揪我的褲子。”
    “120呢！？”她呢喃著，對她要打120，她要叫救護車，她拿出手機解鎖，解了半天才終於解開。
    手指顫抖著去點鍵盤，可是她老是點錯，“怎麽都點不對呀？”
    豆大的淚珠像斷線的珍珠亂七八糟地砸，砸在手機屏幕上，砸在手背上，也模糊了她的視線，“冷靜，對，我要冷靜。”
    她深呼吸，抹了抹眼淚。
    她聽到了屬於救護車的鳴笛聲，眼淚又模糊了視線。
    “姑娘別打了，我已經打救護車了。”大叔說道，“救護車來了。”
    她像是聽不到大叔說話似的，又爬過去，爬到宋淮旁邊，“救護車來了，別害怕，你一定沒事的。”
    除了後腦勺，她看到他的手臂上的血也在流，雙手下意識地擋住傷口，沒有用，血液順著指縫流出來。
    可是盛晚安也忘記了，她的手臂也有傷，她的手臂也在流血，她大概感覺不到痛感，一直機械著重複按著他的傷口，一直到醫生來到。
    跟著到手術室門口，望著手術中這幾個紅色大字，她完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雲鶴趕到的時候她正癱坐在手術室門口的地板上，鮮血順著手臂流下，臉頰，眼角脖子，全沾了幹涸的血跡，衣服上全是。
    像個血人。
    “晚安……”雲鶴走過來，“阿淮會沒事的，先去檢查一下你的身體情況？”
    她不回答，一言不發地看著手術室門口。
    雲鶴見她這樣，深知她等不到宋淮出來是不會走的，於是陪著她等。
    等到手術中三個字燈滅，醫生推著昏迷的男人出來，盛晚安一眨不眨的眼睛才有了一絲轉動。
    她甚至沒敢問手術結果怎麽樣。
    跟著一路，一直到icu病房門前被醫生攔下，“小姐，您進去需要更換隔離衣。”
    她輕而易舉地被攔下，甚至還後退了兩步，眼睫毛顫抖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嘶啞到像是在炭火中滾過，“他……怎麽樣了？”
    “傷勢嚴重，砸到了後腦勺，加上之前車禍受傷沒養好身體，傷口發炎感染。”
    車禍……怎麽會車禍？什麽時候車禍？
    她的目光追隨著護士推著的轉運床，胸肺都在發疼，呼吸困難。
    耳鳴聲又來了，嗡嗡嗡嗡嗡嗡嗡……
    什麽話都聽不到了，隻聽到那一句，能不能醒來就看造化。
    無力的雙腿往後退了幾步，雙眼發黑暈眩。
    “晚安…晚安！”
    ——
    北市，宋家老宅。
    朱厘送王行離開，“王老真是好醫術。”
    宋繼如今的情況，已經基本脫離危險，隻等他造化看什麽時候醒過來了。
    朱厘很高，一個女孩子身高居然有一米八。
    王行這些天跟她打的交道不少，這個女孩子很細心，處處對他照顧有加，一手好醫術，手法有些像她的，要不是他這些年手底下隻有一個男徒弟，他都懷疑朱厘是自己的徒弟了。
    “不敢當不敢當，倒是朱小姐的醫術，猶如扁鵲再世啊。”
    朱厘烈焰紅唇莞爾一笑，“王老謬讚，王老是要回江市嗎？我聽說王老當年的徒弟拜別師門後王老是打算收徒弟，不知我能否達到王老的收徒標準？”
    王行擺擺手，“朱小姐醫術高超，王某愧不敢收。”
    低調的黑色轎車在宋家老宅大門停下，王行跟朱厘告別，“朱小姐，我們有緣再見。”
    “好。”
    朱厘笑著注視轎車開遠。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朱厘剛想走，一個身材高挑帶著口罩的女人在宋家老宅偷偷摸摸地從欄柵看向裏麵。
    想要進去，卻又不敢進去。
    朱厘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會，走了過去，“這位小姐，請問你找誰？”
    這個女人好高，崔茉莉見到她的第一反應，她沒見過宋家有這個女人，從前阿繼也沒跟她說過。
    “請問，宋繼是已經出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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