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安走得很快，到了第十層電梯門開時走得更是快。連清微都差點跟不上她，期間腳底一滑差點摔倒，幸好清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走廊實在安靜，所以一點點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是毫不掩飾的談話聲。
    “我們需要快點離開，盛仁良那邊收到消息會趕過來。”
    “反正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如將計就計，將人搶過來！”今枝不以為意，“到時候賀妍在我們手上，還怕什麽？”
    她的話衝動是衝動了些，但並不是沒有道理。可在那一瞬間，宋淮腦海裏閃過的是盛晚安的臉，他沒說話。
    “還是你舍不得盛晚安？”今枝冷笑，“別忘了，從你決定回國的那一刻起，你跟她注定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這些，你否認都沒有用！”
    盛晚安眼睛一紅，在清微的阻攔下無法再前進一步。
    “不要攔我，我媽在搶救室！”
    “盛晚安，你冷靜點，你現在過去隻會跟他們對上，暴露你自己！”清微分不清那兩個人是敵是友。但聽他們的對話，很明顯是敵人。
    清微緊緊抓著她的雙手，不讓她走動一絲一毫。
    盛晚安站在拐角處，看著那張日夜都在她身邊的熟悉的臉，吐出的字卻讓她墜入冰窟。
    她的手開始發抖，眼淚止不住地流，然後呼吸道被堵住了一樣，她連呼吸都無法進行。
    她覺得她要死了。
    清微離她很近，她的反應他立刻就看到了。
    “你怎麽了？”
    她下意識地捂住肚子，艱難地說：“藥，包裏有藥...”
    她抖著手去翻包，拿出了一瓶，結果沒拿穩，藥瓶掉了下來並滾了出去。
    按道理來說一瓶藥掉下來也不是多大聲的事，但是這裏常年安靜，所以一點點聲音都顯得很大聲。
    盛晚安眼睜睜地看著藥瓶滾出去。清微立刻抓住她的手腕，“還有藥嗎，我幫你拿。”
    他接過包翻，翻到包裏的一小瓶藥，寫著舍曲林三個字時，沉默了。
    他抬起眼看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擰開瓶蓋給她藥。
    盛晚安拿著藥就這麽幹咽下去，身體緩緩下滑，蹲了下去縮成一團。
    眼淚砸在地板上，她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意識。
    清微隻是恍了個神，視線凝落在她的身上。隻見盛晚安手裏不知道上哪撿的釘子，尖銳的一方觸碰她自己的肌膚上，血痕劃下。
    “晚安！”
    她抑鬱症發作了。
    清微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來不及思考，身體先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拿下她手上的釘子。
    “放開我放開我……”她忽然尖叫一聲，麵目都猙獰起來，“放開我！”
    清微臉色一變，趕緊捂住她的嘴巴，彎腰將人強製性的抱起帶走。
    ——
    宋淮好像聽到了盛晚安的聲音，他眉頭蹙了起來，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現在應該在家裏，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麽遙遠的國度。
    但他還是不放心，打了家裏電話給家裏，是張嫂接，“晚晚呢？”
    “盛小姐出去了，去找南星小姐玩，說是在她那邊住幾天。”
    張嫂歎了口氣，“先生，我多嘴一句啊，盛小姐肯定是不習慣自己一個人才去南星家裏的。女人懷了孕心情容易忽高忽低的，您還是要多陪陪她才行。”
    她心情不好？
    宋淮思忖了一下，俊眉微微斂起，“我早點回去。”
    掛了電話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枝枝，走吧。”
    今枝抬起頭，“那賀妍呢？”
    “盛仁良已經到醫院樓下。”
    她的嘴唇抿起來，這個絕好的機會她不想放過，但在宋淮沉沉的目光下，還是站起來跟著走了。
    哐當一聲，宋淮腳底踢到了什麽東西。
    藥瓶滾了一圈撞到牆壁又滾到他腳底下。舍曲林三個字映入眼眸，但他也隻是看了一秒就移開視線。
    水過無痕。
    藥效開始起作用，盛晚安在酒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恍惚中感受到一雙帶著皺紋的手摸在她的臉頰，一如記憶中奶奶撫摸的溫度一樣。
    但她睜不開眼，做了很多噩夢。有她的，有宋淮的，有媽媽的，有方若夢與盛仁良。
    很多人都擠在她的夢裏，他們表情猙獰，十分恐怖。
    醒來後她發呆了很久。
    整個人像是被吸了氣血一樣，曲膝抱腳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發呆。
    “吃點東西吧晚安。”清微端著東西進來，見她還是不說話，安安靜靜的樣子，再次說，“你現在是兩個人都需要能量，吃點吧。”
    兩個人。
    她緩慢地回頭，手貼在肚子上，小腹還沒顯懷。但是已經四個月了，她自己能感受到腹部的不一樣，圓潤了許多，也緊實了許多。
    她掙紮過，不希望這個孩子降生，但是後來，其實她也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期待大於掙紮，所以她默許甚至是歡喜著他在她肚子裏一天天的長大。
    她做了四個月的美夢，如今夢破碎了，她也該清醒。
    媽媽生死未卜，她又有什麽理由去生下幫凶甚至是凶手的孩子？
    愛上他，是不孝。
    再生下他的孩子，她將來怎麽麵對媽媽，又怎麽麵對自己的良知孝義。
    下午在她強烈要求下，清微帶她去見了媽媽，那時候盛仁良剛離開，病房裏沒有別人。
    她恍惚地撫摸著媽媽毫無血色的臉，好在她已經轉進普通病房，脫離了生命危險。
    她沉默地流著眼淚看著，看著，看著。
    他們相隔十六年的時光，再見麵，卻沒能說上一句話。
    她就這麽看著，將賀妍的臉一點一點，慢慢的，重新刻在她的心裏腦裏。
    回到北市。
    盛晚安第一時間預約了流產手術。
    她摸著小腹，茫然地望著車窗外的枯枝，上麵掛著未消散的雪。
    枝頭不堪重負，被雪壓彎。
    ——
    宋淮回了國，立刻馬不停蹄地去南星家要將盛晚安接走。
    南星一臉懵逼，“什麽？”
    “晚晚不是在你這？”看到她的表情異樣，宋淮臉色沉了下來。
    南星看他陰雲密布的臉，聲音拔高，“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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