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宋淮起身去拿助理送過來的男士生活用品。
    浴室響起嘩啦啦的水聲，盛晚安躺在床上，焦躁的心安靜許多。
    連續幾道閃電，黃紫交錯，盛晚安臉色被嚇得發白，隨即，頭頂的水晶吊燈閃了一下，瞬間熄滅，尖叫聲瞬間啞在喉嚨裏。
    室內一片黑暗，唯一的亮度就是閃電劈開的時候照亮室內。
    盛晚安捂住耳朵，坐著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後背貼著床頭。
    燥熱的空氣中彌漫著閃電劈開後的死亡氣息，雨點有規律地敲擊窗玻璃，盛晚安扭頭望向浴室的方向。
    眼淚滑落。
    腦袋開始發疼，一幀一幀的模糊的畫麵在腦海裏打碼出現。起初全是馬賽克的畫麵，後來閃了一下，變得有點清晰，再閃，清晰可見。
    “盛晚安！你怎麽不去死？！你害死了我爸！該死的是你！”
    “任性！還我兒子！”
    “啪——”
    巴掌落下，“你跑出去害死你叔叔了！”
    畫麵一轉，是雨過天晴的地麵，一把黑傘。
    再一轉，是一個女人帶著小孩，哭著，麵無表情地站在她麵前，懷裏抱著骨灰。
    小女孩指著她，“喪門星！掃把星！”
    “啊——”
    好多不屬於她的混亂記憶湧入腦袋裏，他們嘰嘰喳喳說了好多話，誰死了！是誰害死了誰？盛晚安？！她是盛晚安。
    不，她不是盛晚安，她是賀知知，對，她現在是賀知知！
    “不是我，不是……”她抱著腦袋尖叫，“我沒有……”
    她甩著腦袋，努力想要將那些畫麵趕出去。
    不知是線路壞了，還是停了電，宋淮在浴室匆匆洗了一下身體，還沒穿好睡衣就聽到一聲尖叫。
    他的心裏一緊，來不及多想，趕緊穿好睡衣出去。
    室內像潑了墨，靜謐，粘稠。
    隻餘床上縮成一團的女人的啜泣聲，很輕，像是忍著，又像是害怕到根本忍不住而帶來的崩潰。
    他走過去想抱住她，手指觸碰到她的身體時，嚇得她瑟縮了一下。
    然後才抬起通紅的眼睛看過來，似乎是在確認什麽，最後才忍不住地任撲進他懷裏，一雙手緊緊攥住他的睡衣，嘴裏念叨著，“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害死他！我沒有！”
    “對不起……我不該出去……我…我錯了……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我沒有害死他……”
    盛晚安搖著頭，一直念著他聽不懂的話，像是瘋魔了一樣。
    宋淮鮮少有這麽無措的時候，他一直以為她隻是單純地害怕暴雨打雷的天氣，卻不知是心理創傷。
    “是，不是你害死的，不是你的錯……”他緊緊摟住她，將她的臉抬起來，“別哭…我替你教訓他好不好？是誰汙蔑你？嗯？我們寶寶心地善良，肯定不會害人的。”
    他完全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麽事，隻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撫住她的情緒。
    眼淚斑駁在她靜白的小臉上，又是一聲驚雷落下，黃紫交錯，她眼底的驚恐清晰可見。
    宋淮心疼地擦去她的淚水，將她抱住，拿被子蓋住她的腦袋捂住耳朵，在用雙手按住被子遮住耳朵的地方，“別怕，捂住耳朵，閉上眼睛，我在這裏陪著你，嗯？”
    盛晚安頭很疼，埋在他的胸前焦躁不安地流眼淚，聽著他一句一句低聲輕哄，情緒終於有了改善。
    “頭好疼……”細小的聲調帶著哭腔，柔軟，帶著濃濃的不安。
    宋淮抱住她，“我給你叫醫生過來，嗯？”
    盛晚安搖頭，“不要叫，我睡覺，我睡覺就好了，我要睡覺。”
    醫院是個很討厭的地方，雖然沒有記憶，但似乎有個聲音告訴她，她經常在醫院度過。
    她說著說著，眼淚再次從眼角掉出來，似乎很痛苦，“我們睡覺吧，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偷偷地望了一眼窗外，害怕雷電再次響起，“我有一點點害怕。”
    那句一點點害怕帶著小心翼翼，又帶著濃稠的化不開的哭腔，像受驚不安的幼貓，在尋找庇護場所。
    宋淮的心已經碎成幾塊了，聽到她這道哭腔更是難受，成碎塊的心髒被一隻手揉成一團肉渣。
    “我不走，你放心。”
    他將她放到床上，低頭將她的眼淚吻掉，再落了一吻在眉心，“睡覺吧，我陪你，睡醒就好了。”
    “嗯……睡著就好了。”
    她閉上眼睛，眼睫刷著他的下巴，帶起一陣柔軟的酸澀。
    他將她圈在懷裏，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聽著逐漸平穩的呼吸，宋淮眼底的陰鷙徹底掩蓋不住。
    剛要起身拿手機，睡著的人像是有意識似的，立刻睜開眼睛，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看他，似有埋怨。
    男人的表情立刻柔和下來，“我沒走，我隻是要拿個手機。”
    盛晚安還是看他，一言不發的，嘴角弧度細微地向下彎了一點，幾乎看不出來，可宋淮還是看出她的不開心。
    “好好好，我不拿了，陪你睡覺，”他重新躺下來，摟住她的腰，低頭吻在她的嘴唇，“寶寶。”
    窗外的雨下不停，盛晚安睡得極度不安。
    睡著睡著會突然驚醒，然後睜開眼睛看到流暢的臉部線條，對上他關切的視線，又重新閉上眼睛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雨過天晴。
    盛晚安睜開眼睛，第一眼對視上注視了她不知多久的宋淮，微微抿唇。
    “早，寶寶。”
    這什麽稱呼？
    盛晚安耳根子發燙，難為情地別開眼睛，“不要這麽叫我…”
    “那叫你什麽？乖乖？晚晚？知知？還是…乖寶寶……”宋淮笑問，視線掃過她看似正常的臉色，除了一雙眼睛腫起來，其他都正常。
    “都不許！”盛晚安被他的好幾個稱呼都弄紅了臉。
    “為什麽不許？”他攬著她的腰，看她柔軟淡粉的唇色。
    想吻她。
    這麽想著，也就這麽做了，低頭親了一會，他才喟歎道“從前你最喜歡我這麽喊你了，每次這麽喊的時候，你都勾我勾得動不了。”
    “然後你就一邊顫抖一邊哭…”宋淮抬手撫摸她的眼尾，能看出來她昨晚哭得很厲害，“然後想跑，跑不掉，最後生氣咬我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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