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彤一句話問出口，車裏空氣像是凝固了。林海陽一時語塞，手還搭在方向盤上，眼神有點飄忽。
    方子敬也愣了一下，隨即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別亂說話。”
    “我沒亂說。”彤彤嘟嘴，“你們大人總是這樣，不說實話。”
    林海陽幹笑了兩聲，沒接話。他打開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老李，環山路塌方，今晚怕是走不了了，安排一下臨時安置點。”
    幾分鍾後，幾輛應急車打著燈駛來，有人下來確認情況，然後遞給他們幾個熱騰騰的盒飯。
    安置點是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裏麵擺了幾張折疊床，燈光昏黃，雨點打在篷布上劈啪作響。
    彤彤吃完飯就靠在媽媽懷裏睡著了，小臉貼著方子敬的肩膀，呼吸均勻。
    林海陽坐在對麵，手裏端著一杯熱水，眼神卻一直落在方子敬臉上。
    “你……”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當年為什麽不複婚？彤彤都快忘記我了。”
    方子敬低頭看著女兒熟睡的臉，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不是不想複婚，是我不能。”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又帶著一絲苦澀，“你還記得我們離婚那年嗎？醫生說我可能……活不過五年。”
    林海陽一震，水杯差點滑落。
    “誤診。”她苦笑，“後來複查才發現是誤診。但那時候，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你也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喉嚨動了動，聲音有些發抖：“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可以陪你一起麵對！”
    “我怎麽告訴你？”她反問，語氣輕柔卻堅定，“你剛調任副縣長，前途一片光明，我不想拖累你。而且……我以為我真的要走了。”
    帳篷外風雨交加，帳篷內隻剩下彤彤輕微的呼吸聲。
    林海陽的手指緊緊攥住杯子，指節泛白。他忽然想起小奕，那個笑起來像陽光一樣的女孩，此刻還在縣裏做災情報道。
    “那現在呢？”他抬頭，聲音有些沙啞，“我現在有女朋友了，你怎麽看？”
    方子敬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輕輕地撫摸著彤彤的頭發。
    “你現在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她說，“小奕是個好姑娘，比我更適合你。”
    正說著，門口一陣風卷著雨水灌進來，一個濕漉漉的身影站在門口，手裏拿著攝像機和麥克風。
    是小奕。
    她渾身都在滴水，頭發貼在額頭上，嘴唇凍得有些發紫，但她還是笑著走進來：“聽說這邊塌方嚴重，台裏讓我過來做現場報道。”
    她的目光掃過帳篷內部，先是看到彤彤安靜地睡著，再是看到林海陽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最後停在方子敬臉上。
    三個人的目光短暫交匯，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東西斷了。
    小奕頓了一下，輕聲道：“你們繼續聊吧，我去看看別的受災群眾。”
    她說完就轉身，腳步輕得像貓一樣，消失在風雨中。
    林海陽猛地站起來，想追出去，卻被方子敬攔住了。
    “別去。”她低聲說，“她是個好姑娘，你欠她的，比欠我的還多。”
    他說不出話來，隻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小奕的背影被夜色吞沒。
    帳篷外的雨更大了，風裹著泥水撲在篷布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方子敬抱著彤彤，輕聲說：“你要好好對她，別讓她像我一樣，一個人扛著所有。”
    林海陽站在那裏，像個木頭人。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條微信消息。
    “林哥，我申請調回省台了。龍山的事，交給別人吧。”
    他盯著那行字，手指微微顫抖。
    帳篷外，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整個安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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