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陽的手指用力按壓著手機邊緣，指節泛出一道明顯的白痕，喉結不自覺地上下動了動。
    電話那頭傳來的電流聲，好似一台老舊機器運轉時發出的沉悶嗡鳴。
    “我知道你是誰。”對方的聲音沙啞粗糙，如同砂紙在鐵皮桶上摩擦一般，“你以為自己是在老老實實種地？錯了，你這是在動別人的‘蛋糕’。”
    林海陽沒有接話。此時，祠堂外的風呼呼地刮著，吹得稻葉沙沙作響，就連簷角掛著的銅鈴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我隻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別太得意忘形了。黃嶺村的事兒還遠沒結束呢。”
    掛斷電話前，聽筒裏傳來一聲短促又黏膩的笑聲，就像踩進泥裏怎麽也拔不出來的鞋跟。
    林海陽盯著黑屏的手機看了幾秒，掌心出汗留下的痕跡印在了屏幕上。他彎腰在褲縫上擦了擦手，才把手機塞回口袋。轉身時，帶起了一陣穿堂風，吹散了供桌上的香灰。
    遠處的山影模模糊糊，月光被雲層切割得支離破碎。
    林海陽沒有抬頭看天，徑直朝著田埂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比平時沉重許多，仿佛踩著什麽無形的東西。
    第二天，太陽剛露出頭，金色的光芒灑在稻浪上，泛起了一層金邊。林海陽走在前麵，專家團緊隨其後，幾個村民也圍了上來，手裏緊緊握著鐮刀柄。
    王大爺拄著竹杖站在田埂上，眯著眼仔細看了一會兒稻穗，低聲嘟囔道：“這稻稈比我的手腕還要粗呢。”
    林海陽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撚開一粒穀殼，李教授也湊了過來，鼻尖幾乎都貼到了稻穗上，說道：“硒含量測出來的時候，我都驚呆了，比預期高出了三個點。”
    村幹部在一旁有些激動地搓著手，問道：“那咱們是不是該通知大夥準備收割啦？”
    林海陽點了點頭，站起身時，膝蓋發出了輕微的哢噠聲。
    這時，村口傳來了熱鬧的鑼鼓聲，鞭炮炸開後的紅紙屑紛紛揚揚地落在田邊。幾位熟悉的麵孔也在人群裏幫忙搬水、遞工具，有人遞過來一碗茶，杯壁上還沾著些許泥土。
    小奕背著相機風風火火地跑過來，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但臉上滿是興奮的神情，說道：“我今天可得早點開機，不然等你們都忙活起來，我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那你可得多留意點兒。”林海陽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提醒道，“等會兒人多了，拍攝可不容易。”
    小奕調皮地眨了眨眼，自信滿滿地說：“放心吧，我可是專業的。”
    直播開始前，小奕反複調試了好幾次焦距。麵對鏡頭時，她的聲音逐漸平穩下來：“大家好，我是小奕。今天我要帶你們走進一個真實的故事。”
    鏡頭掃過田野，村民們正揮舞著鐮刀忙碌地收割著，汗水順著他們的脖頸滑落，鑽進了衣領裏。直播間的彈幕滾動得飛快，有人詢問大米的價格，有人留言說想來親眼看看這片土地。
    “我們賣的可不隻是大米。”小奕舉起一袋剛打好的成品大米，認真地說，“這裏麵包含著信任，是堅持，是一群人共同努力熬出來的希望。”
    直播結束沒多久，訂單就像雪片一樣紛紛飛來。電商平台的庫存很快就見底了，幾家超市也發來了合作意向書。加工點臨時加裝了幾台設備，機器的轟隆聲從早響到晚。
    午飯時分，王大爺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熱情地說：“你嚐嚐，這是用咱家那塊地的大米做的。”
    林海陽接過碗，夾了一筷子米飯送進嘴裏，嚼了幾下後點頭稱讚道：“米的香味都透出來了。”
    王大爺眼角的皺紋笑得堆成了扇形，真誠地說：“我雖然年紀大了，但眼睛可不瞎。你是真心實意地為我們好。”
    林海陽放下筷子，凝視著老人的眼睛，鄭重地說：“這份信任，我會銘記一輩子。”
    傍晚時分，風變得涼爽了一些，林海陽和小奕沿著田埂慢慢地走著。腳下的泥土還殘留著白天被太陽曬過的餘溫。
    “這僅僅隻是個開始。”林海陽輕聲說道，語氣雖輕，卻堅定得如同釘進土裏的樁子。
    小奕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沒有說話。
    林海陽低下頭，替她撥開耳邊的一縷碎發，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小奕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但沒有躲開。
    兩人默默地走了幾十步，突然，小奕開口問道：“你覺得，以後還會遇到更大的阻礙嗎？”
    林海陽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意：“那肯定啊。”
    “那你害怕嗎？”
    林海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頭，望向天邊最後一抹餘暉。
    “我不怕。”他堅定地說，“因為我已經看到了曙光。”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喊叫聲。
    “林縣長！不好了！加工廠那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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