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陽站在辦公室窗前，手裏捏著剛剛收到的常委會通知。陽光透過玻璃斜照進來，在桌麵投下一道細長的光痕。他望著遠處正在施工的富硒農產品研發中心工地，心中卻像壓了塊石頭。
    自從展銷會成功舉辦、省級扶持資金到位後，龍山的富硒產業終於走上正軌。王強團隊運作順暢，物流通路打通，品牌建設也初見成效。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可以鬆一口氣時，縣委書記陳紹鵬突然召集常委會議，議題赫然是“關於富硒產業專項資金使用情況的審查”。
    林海陽知道，這是衝著他來的。
    他回想起前幾天在金城與方頂標分別時的情景。老書記臨走前拍著他的肩膀說：“你有想法，做事又踏實，這才是幹大事的人。”可如今看來，正是這“想法”和“踏實”，讓他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
    小奕昨晚還問他要不要提前準備材料，他當時隻是笑了笑，沒當回事。現在想來，自己還是太輕敵了。
    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幾位常委已經到齊。陳紹鵬坐在主位，麵色平靜，仿佛隻是一次例行會議。但林海陽清楚，這些人早已串聯好，就等他入局。
    “海陽同誌，最近省裏對專項資金的監管越來越嚴，我們作為基層執行單位，必須確保每一分錢都花得明明白白。”陳紹鵬語氣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天請你來，就是希望你能詳細匯報一下富硒項目的資金流向。”
    林海陽點點頭，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財務報表和項目進度表。“從去年立項到現在，我們一共申請專項資金三千二百萬元，主要用於冷鏈設施建設、品牌推廣、技術研發和市場拓展。”他一邊說，一邊將資料投影到屏幕上，“所有支出均有明細賬目，接受縣審計局和財政局雙重監督。”
    他說完後，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隨後，組織部長張誌剛開口：“這些數據看起來沒問題，但我們聽說部分資金被用於非核心項目，比如你們在金城大學設立的研發中心？”
    “研發中心是整個產業鏈的關鍵環節。”林海陽語氣堅定，“沒有技術支撐，品牌無法長久發展。而且這個項目是經縣委常委會集體決議通過的。”
    “可是，”宣傳部長李紅梅接過話頭，“據我了解，這個項目並沒有列入最初的預算計劃。也就是說，這部分資金屬於臨時調整，程序上是否合規？”
    林海陽眉頭微皺。他知道對方是在雞蛋裏挑骨頭。這些所謂的“問題”，其實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借口。
    “預算調整確實存在，但那是基於產業發展實際需要，並非隨意挪用。”他頓了頓，環視一圈，“如果各位認為有必要，我可以提交補充說明材料。”
    “這不是材料的問題。”陳紹鵬終於開口，“而是責任歸屬的問題。作為一個縣長，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副縣長主導如此龐大的項目，是否合適？”
    這句話一出，林海陽瞬間明白了他們的真正意圖——他們不是要查資金，而是要奪權。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陳書記，富硒產業是我親自抓的重點項目，從調研、立項到落地，我一直全程參與。如果因為一點質疑就要更換負責人，那以後誰還敢推動改革？”
    “改革？”紀委副書記周文斌冷笑一聲，“我們不是反對改革，而是要確保改革不出偏差。現在有人舉報，說你在項目審批過程中存在違規操作，甚至可能涉及利益輸送。”
    林海陽心頭一震。果然來了。
    “我願意配合調查。”他語氣不卑不亢，“但我希望調查是公正透明的，而不是先入為主地剝奪我的職責。”
    “那就由縣紀委牽頭成立專項調查組。”陳紹鵬淡淡地說，“在此之前，建議暫停你對該項目的直接管理權限。”
    林海陽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他知道，一旦失去項目主導權，之前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更可怕的是，這次發難隻是一個開始。
    他沒有再爭辯，而是緩緩點頭：“我服從組織決定。”
    會議結束後，他走出會議室，外麵陽光依舊明媚，但他心裏卻沉甸甸的。王強已經在門口等著他，臉色陰沉。
    “他們這是要逼你讓步。”王強低聲說。
    “不止是讓步。”林海陽目光冷峻，“是要把我徹底架空。”
    王強咬牙道：“要不要我找幾個可靠的人，把賬目重新理一遍？萬一他們真動手，至少能有個反擊的證據。”
    林海陽搖搖頭：“不能打草驚蛇。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局麵，同時暗中收集證據。”
    他回到辦公室，關上門，拿出手機，給財務科長發了一條信息：“最近的資金往來記錄，全部備份一份，存到安全的地方。”
    然後他又撥通了一個電話：“老趙，我在市紀委那邊還有點關係，能不能幫我盯一下縣裏的動向？”
    掛斷電話後，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這場仗，才剛開始。
    接下來幾天，林海陽表麵上一切如常，繼續參加各種會議，處理日常工作。但實際上，他已經開始悄悄布局。
    他聯係了幾家當初參與項目投標的企業，讓他們提供完整的合同副本和付款憑證；又找到幾家物流公司，調取運輸單據和驗收記錄；甚至連展銷會當天的直播視頻、媒體報道，他都讓人一一整理歸檔。
    與此同時，他還暗中聯係了幾位曾經支持富硒項目的常委家屬，試圖從中尋找突破口。
    形勢雖然嚴峻，但他始終保持著冷靜。他知道，隻要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就能反客為主。
    一天晚上，他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接到王強的電話。
    “海陽，我剛聽說，陳紹鵬已經跟市委那邊打招呼了，打算讓你‘交流’到其他縣去。”王強聲音低沉，“他們這是要徹底把你踢出龍山。”
    林海陽握緊手機，眼神冰冷。
    “讓他們試試看。”他緩緩說道。
    窗外夜色沉沉，風掠過樓頂的旗杆，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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