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周忙碌地準備之後，此刻，林海陽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夜色，心裏沉甸甸的。明天一早，他就要獨自踏上前往莫高市的路。
    小奕輕輕推開臥室的門，看著站在窗前的林海陽，眼神裏滿是不舍。她緩緩走到林海陽身後，雙手環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輕聲說：“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記得帶身份證和筆記本。”林海陽轉過身，將小奕擁入懷中，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溫柔地說：“放心吧，我都記著呢。”
    小奕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望著林海陽，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衣角，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會想你的。”林海陽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神裏滿是疼惜：“我也會想你們的，等我安頓好了，就接你們過去。”
    兩人緊緊相擁，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林海陽輕輕抬起小奕的下巴，深情地凝視著她的眼睛，然後緩緩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這個吻，帶著眷戀，帶著不舍，帶著對未來的期許。小奕熱烈地回應著，雙手緊緊摟住林海陽的脖子，仿佛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過了一會兒，小奕才微微鬆開林海陽，臉頰泛著紅暈，說：“浩宇和彤彤已經和子敬睡一個房間了，今晚就咱們倆。”林海陽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說：“好，今晚好好陪陪你。”
    小奕靠在林海陽懷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也憧憬著未來的生活。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小奕鬆開林海陽，拿出手機，看到是自己發消息提醒他的記錄，笑著說：“看，我發消息提醒你了。”林海陽嘴角微微揚起，回複了一句“好”，然後把手機放回口袋，又把小奕緊緊擁入懷中。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完全亮，林海陽輕手輕腳地起了床。他深知小奕不舍，便不讓她送，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離去的背影。他輕輕關上臥室的門，又走到浩宇、彤彤和方子敬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開門，看著三個孩子安靜的睡顏，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輕輕關上門，又走到客廳，回頭看了眼那扇還亮著燈的臥室窗戶，轉身朝車走去。
    到了北上的列車站，他沒有等太久，便登上了開往莫高市的高鐵。車廂裏人不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景色由城市的高樓逐漸變成曠野、山丘，再到一片荒涼的戈壁。風沙拍打著玻璃，像是提醒他，前方是一個全新的戰場。
    到達莫高市已是傍晚。市政府派來接他的司機是個中年漢子，話不多，卻很熱情。車子穿過市區，城市顯得有些冷清，路燈昏黃，行人稀少，路旁可見不少老舊廠房和停工企業。
    “林市長，歡迎來到莫高。”司機一邊開車一邊開口，“這邊條件比南方差不少，您多擔待。”
    林海陽點頭，“謝謝，我適應得快。”
    車子停在市政府招待所門口，一名工作人員迎上來幫他提行李，並引導他入住。房間不大，但幹淨整潔。林海陽放下包，簡單洗漱後躺在床上，閉上眼，腦海裏浮現的是昨夜和小奕纏綿的畫麵，還有一家四口圍坐餐桌的溫馨場景。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必須盡快進入狀態。
    第二天一早，他準時出現在市政府會議室，與班子成員見麵。會議室內氣氛平靜，但林海陽能感覺到一些微妙的目光。大家對他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但也沒有太多熱情。
    會上，常務副秘書長張啟明簡要介紹了當前的工作重點和難點。林海陽認真聽著，不時做筆記。會後，他主動找了幾位部門負責人了解情況，發現不少人對政策的理解停留在表麵，執行上更是敷衍了事。
    當天下午，他調閱了近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和相關文件。翻看過程中，他發現一份關於企業轉型的報告，內容詳實，問題分析到位，但解決方案卻空泛無力，甚至有些地方明顯是應付了事。
    他皺眉問身旁的秘書：“這份報告是誰寫的？”
    秘書遲疑了一下，“是經信局提交的，具體起草人我不太清楚。”
    林海陽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他合上文件，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遠處那些老舊的廠區，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念頭：如果連這些基礎工作都做不好，談何發展？
    接下來幾天，他陸續走訪了幾家企業，發現大多數企業技術落後，設備陳舊，缺乏轉型升級的動力。有的企業負責人甚至直言：“我們不是不想改，是沒錢，沒人，也沒方向。”
    林海陽意識到，這不僅僅是資金和技術的問題。他在走訪企業和暗訪排汙區域後，深刻意識到更深層次的原因在於地方政府支持不足、政策落實不到位。他當即責令相關部門對企業問題和排汙情況展開調查處理。
    座談會上，氣氛一度緊張。有企業代表提出，希望政府能在資金和政策上給予更多扶持，但也有官員表示財政壓力大，難以提供實質性幫助。
    林海陽沒有打斷他們，而是耐心聽完每個人的意見，隨後才開口：“我知道大家都有難處，但如果我們現在不做點實事，未來隻會更難。我建議設立專項扶持基金，優先支持那些有潛力、有意願轉型的企業。同時，我們可以聯係省裏的專家團隊，給他們提供技術支持。”
    一位副局長皺眉道：“林市長，這事恐怕需要省裏批準。”
    “那就盡快上報。”林海陽語氣堅定，“我不是來當擺設的，是要解決問題的。”
    會後，他親自打電話給省發改委的一位老同事，請對方幫忙協調資金支持。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說：“林哥，你知道現在財政緊得很，能批下來的可能性不大。”
    “我知道，但總得試試。”林海陽笑了笑，“哪怕一點點，也是進步。”
    掛掉電話後，他坐在辦公室裏，盯著桌上的文件出神。窗外的風又大了起來，吹得窗簾簌簌作響。他忽然想起父親那天說的話：“你這次去，不是為了升官，是去曆練。”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不是為了升官……是去曆練。”
    第二天，他帶隊前往幾個重點排汙區域進行暗訪。車子駛入城郊一處偏僻地帶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他皺起眉頭，讓隨行人員下車查看。
    果然，在一處隱蔽的溝渠旁，發現了非法排汙口。汙水混雜著不明化學物質，正汩汩流入下遊河道。林海陽臉色陰沉，立刻責令環保部門立即封堵排汙口，並對涉事企業展開調查。
    就在執法人員準備登記現場信息時，一輛黑色轎車從遠處駛來，速度很快，幾乎是在他們麵前急刹停下。車上下來兩個穿西裝的男人，神情嚴肅。
    “林市長，這是誤會。”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語氣客氣卻不容置疑，“這裏是我們廠的一個臨時處理點，手續齊全，隻是流程上有點延誤。”
    林海陽冷笑一聲，“手續齊全？那你倒是拿出來看看。”
    對方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林市長，這種小事，沒必要搞得這麽複雜吧？”
    “小事？”林海陽目光銳利，“汙染環境的事，什麽時候成了小事？”
    那人臉色變了變，沒再說話，隻是一直盯著林海陽看。林海陽也不退讓，示意執法人員繼續取證。
    回去的路上，隨行的環保局副局長低聲說：“林市長，剛才那兩個人是宏遠集團的人，背景不一般。”
    “宏遠？”林海陽挑眉，“就是那個化工廠？”
    “是的。”副局長頓了頓，“他們在本地投資不小，跟市裏關係一直不錯。”
    林海陽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如果真是合法合規的項目，我不會為難任何人。但如果違法排汙，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
    副局長沒再說話，車內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回到辦公室，林海陽開始整理今天的調查資料，準備向市委主要領導匯報情況。剛坐下不久，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小奕的消息：“彤彤今天問我，爸爸什麽時候回來。我說，等他把新地方建好了，就接我們過去。”
    他望著屏幕，心頭一暖，隨即又湧上一絲愧疚。他低頭回複：“等我安頓好了，就把你們接過來。”
    窗外，暮色漸濃，遠處的山巒輪廓模糊，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畫。他揉了揉太陽穴，重新打開電腦，敲下了第一行字：“關於莫高市工業汙染現狀及整改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