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冬聽著文山的描述，一邊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香菜。
    剛才的保安大哥跟文山很投緣，他清楚的記得王萍萍受傷那天是個周五的早晨，因為是他值班，也就是今年的5月6日。
    我和文山輕輕碰杯，喝光最後一口啤酒。
    在田螺煲的白色熱氣中，盛冬在手機上點劃了幾下，又調出掃碼結賬的頁麵刷了桌上的二維碼。
    我們走出“老陳宵夜”後，盛冬並未上車，而是稍稍掩上黑色長風衣後，向西側走去。
    盛冬步伐很快，不一會就跟我們拉開了10幾米的距離。
    我看向文山：“咱們跑兩步？”
    “剛吃完宵夜，跑不了，一步都跑不了！”文山頭搖得像撥浪鼓。
    走了一會，發現是這是花影瀾庭別墅區的西門，我們剛才去的南門。
    遠遠看見一隻一人多高的燈箱上寫著“愛寵世家護理中心”，外牆是石材和幕牆拚接設計，入口處懸掛著銅質巨幅爪印裝飾。
    文山摸出煙盒在指尖流暢翻動，讓我們兩個人先進去，他要過個癮。
    我和盛冬從自動感應門進入後，清晰看到淡綠色防滑地膠上印著卡通骨頭圖案，空氣裏飄著混合寵物香波混著烘幹箱熱風的特殊氣味。
    盛冬在進門的零食牆那邊停留了幾秒，目光就掃向右側的寄養艙——靠右第二間的透明艙室內，一隻體型龐大的橘色紐芬蘭犬正側躺著，戴著膠皮手套戴著耳釘的年輕小哥，正手持酷似麥克風的高檔吹風機，梳理它後背微卷的毛發。
    到底是別墅區的寵物店，現在已經淩晨12點，除了這位，還有3位工作人員值班，一位在遠處整理寵物玩具區，一位在打掃寄養艙，還有一位瘦臉上有點雀斑的女孩在收銀台。
    “請問能給奶牛貓做清潔護理麽？”盛冬麵向離我們最近的打掃寄養艙的小夥子問道。
    穿著薄荷綠工作服的短發小夥抬起頭：“可以，不過需要提前一天預約。您的貓咪有沒有患病？另外我們不接4月齡以下的貓咪，因為小月齡容易出現應激。”
    我走到收銀台附近的貓咪零食牆，逐樣觀看，不過很多是進口的，我這外語水平看得一知半解。
    感應門又是一開，文山走了進來，他看向寄養艙，走到近前：“這不是4幢那個ucky？它主人腿腳不方便，您這吹完毛還得送回去吧？”
    “是ucy。”耳釘小哥調整吹風機角度，熱風掀起它背後的毛發。“每周三我們都要上門接送一次。”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尖銳的聲音，不知道哪輛電動兩輪車的警報響起，隻見ucy的耳尖抖動，原本鬆弛躺下的它後背一扭，四肢站了起來，後腿一拱落在地上，就衝向窗戶。
    去勢太急，前爪在防滑墊上抓出三道淺淺的痕跡。
    “停！關吹風機！”盛冬向耳釘小哥說道。
    ucy龐大的身軀在窗戶上撲了一下，所幸厚厚的鋼化玻璃隻是發出“砰砰”的響聲，並未碎裂。
    它喉嚨發出低吼聲向門口又衝了過去。
    其他三位員工趕緊走了過去，“ucy乖，沒事的。”耳釘小哥試圖平複它的情緒。
    其中一位員工從口袋中掏出黑色車鑰匙，向著門外警報聲響起的方向按了兩下。
    大約十分鍾後，ucy才平靜下來。
    我趁著瘦臉女孩走過去安撫ucy時，掃了一眼電腦屏幕：
    【客戶姓名】陳海平
    【寵物姓名】ucy
    【寵物年齡】3歲
    【寵物性別】女
    【寵物品種】紐芬蘭犬
    ......
    【卡中餘額】1832元
    【優惠信息】充3000送1000
    【聯係電話】1865494
    我把信息拍下後，跟盛冬一起走了出去。
    文山呢？
    剛才ucy跳到地板上時，他就光速跑出了“愛寵世家”，之前不知道他這麽怕狗。
    此時的文山一臉鎮定，除了握煙的手微微發抖。
    他吐了幾口濃濃的煙霧後，聲音略帶沙啞：“這也是太突然，突發情況......”
    我們回到車上後，盛冬和我們約好明晚9點在寒武時光見。
    第二天，下午17點11分，寒武時光咖啡館沒有一桌客人，這個時間是餐廳和餐吧最火熱的時段。
    盛冬在吧台後拿出了手機，撥通號碼後， 他點了免提。
    雙眼看著窗外，兩個手掌平放在手機兩邊，眼神平和。
    響鈴10次後，電話終於被接通。
    他的頭貼近吧台：“陳先生您好。”
    那邊沉默，“您的朋友為您辦理了我們咖啡館的年度會員卡，您全年可以享受52杯的免費咖啡，每次結賬時報您的手機號就可以，另外您還可以免費領取一張精美的實體會員卡。”
    “您可以來自取，或者我們郵寄給您都可以，我們的咖啡館地址是...”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女聲，沙啞中戴著些許哽咽：“我父親幾個月前去世了，謝謝您，這張會員卡不需要了。”
    說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在掛線之前，那邊有一段旋律響起，不太清晰，隻能聽出幾個音節。
    盛冬單手撐在吧台上，後背弓起，雙腳踩地後，身體橫著轉了出去，雙腿跟手臂像是書頁的折角。
    落地後黑色的衣角還在擺動，就幾步走到牆角的三角鋼琴前坐下。
    咖啡館麵積太小，隻能放一台小型的三角鋼琴，大概體積隻有正常鋼琴的一半。
    盛冬坐下就開始彈，聲音急促的像溺水者吐出的氣泡，雜亂又混沌。
    很快音序平順了起來，韻律悅耳，節奏鏗鏘，我甚至有點像在腿上打起拍子。
    突然反應過來這就是剛才電話裏那段旋律，我趕緊拿起手機，打開了音樂軟件，用聽歌搜索功能來找這是哪首曲子的旋律。
    很快有了結果，盛冬的音準和演奏水平果然高超，這是b市農業大學的校歌。
    我給盛冬看過以後，他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過了晚餐時間，寒武時光又來了幾批客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黑膠唱片裏反複播著韋伯的《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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