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三世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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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清塵的視線逐漸模糊,意識如同被卷入深海漩渦,黑暗吞噬了他最後的知覺,耳畔隻剩下漫天風雪飄落的聲音。
    “我…這是……死了嗎?”
    “先生?先生?”
    溫柔清潤的女聲,帶著一絲關切,將吳臨從冰冷刺骨的死亡幻境中猛地拉回。
    吳臨渾身一顫,驟然睜開眼。刺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光潔的桌麵上,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烘焙後的醇香。他坐在一家格調雅致的咖啡館裏,掌心一片冰涼黏膩的冷汗。
    又是那個夢。
    最近總是如此。恍惚間,他似乎還跪在那片焦灼的戰場上,懷中是女子冰冷僵硬的身體,眉心的朱砂痣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不清,鮮血順著她無力垂落的手指,一滴滴滲入焦黑龜裂的土地。他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喉嚨卻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有些失神地抬起頭。
    一張清麗溫婉的臉龐映入眼簾。穿著咖啡館製服的女孩微微彎腰,正將一杯冒著熱氣的拿鐵輕輕放在他麵前。她的手指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
    “您的咖啡,小心燙。”女孩的聲音帶著職業化的禮貌,卻有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謝謝。”吳臨的聲音有些幹澀,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眉心,試圖驅散那夢魘帶來的沉重。
    女孩放好咖啡,正要直起身離開。突然,她腳下一滑,似乎是高跟鞋踩到了什麽,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啊!”
    驚呼聲中,她手中的托盤脫手飛出,那杯剛放下的、滾燙的咖啡,連帶著托盤裏的糖罐和奶盅,劈頭蓋臉地朝著吳臨潑來!
    吳臨反應極快,身體本能地向後一仰,同時伸手去擋。但依舊有大量的熱咖啡潑灑在他昂貴的西裝袖口上,瞬間浸透衣料,帶來一陣灼痛。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真的非常抱歉!”女孩驚慌失措,連聲道歉,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慌亂地按在吳臨被咖啡浸濕的袖口上,試圖擦拭。
    她的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隔著濕透的布料觸碰到吳臨的手腕。
    就在這一瞬間,女孩擦拭的動作猛地僵住!
    她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整個人定在那裏。指尖所觸之處,吳臨的袖口因為動作而微微卷起,露出了手腕內側一小塊皮膚——那裏,赫然有一枚火焰形狀的、顏色略深的胎記!
    女孩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無數破碎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她意識的堤壩!
    ——漫天烽火,硝煙蔽日。一個渾身浴血、鎧甲破碎的男人死死攥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血汙和泥濘之中,同樣的火焰印記,在那隻染血的手腕上若隱若現,如同烙印般燙入她的靈魂!
    “呃…”女孩發出一聲短促痛苦的悶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她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那胎記燙傷。
    吳臨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臂,拂開黏在手腕上的濕紙巾。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因為驚慌而微微敞開的製服領口,那裏別著一枚小小的銀色名牌。
    名牌上,鐫刻著兩個字——
    陳念。
    “陳念……”
    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喉間突然泛起一股苦澀,像是吞咽了一塊千年青銅器上的鏽跡。
    這感覺太過熟悉,仿佛在博物館裏隔著厚重的防彈玻璃凝視一件西周玉玨,明明近在咫尺,卻隔著三千年的時光洪流。
    “……很好聽的名字。”
    吳臨起身離開時,陳念仍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雨絲斜斜地劃過玻璃,模糊了街道的輪廓,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那一瞬間,隔著雨幕,隔著咖啡的香氣,隔著流轉的光陰,她忽然覺得心口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空落落的疼。
    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重要到,足以刻入輪回,碾碎神魂。
    三個月後,陳家老宅。
    祠堂內燭火搖曳,檀香繚繞,陳念跪在蒲團上,背脊挺得筆直。她的父親陳鋒站在她的麵前,麵色陰沉如鐵,
    “躲了大半年,終於肯回來了,既然回來了,就盡快和李恒把婚事辦了。”
    “父親,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和李恒解除婚約,我是不會嫁給他的!”
    陳鋒將手中的青瓷茶杯猛地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李家為我們陳家注資三個億!你不嫁也得嫁!”
    陳念的指尖死死掐進掌心,指甲幾乎嵌入血肉,她抬起頭,聲音平靜得可怕:“如果我不嫁呢?”
    “那你就滾出陳家!永遠別回來!”
    暴雨傾盆的深夜,陳念衝出陳家大門,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滑落,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她漫無目的地奔跑著,直到十字路口的紅燈刺入眼簾。
    “滴——!”
    刺耳的鳴笛聲驟然撕裂雨幕,一輛失控的卡車朝她猛衝而來!刺目的遠光燈照得她睜不開眼,而在那一瞬間,她忽然看見人行道上站著一個人——
    吳臨。
    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清晰得不可思議,仿佛整個世界都因他而靜止。
    “小心——!”吳臨的聲音傳來。
    陳念甚至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開,她踉蹌著跌倒在地,回頭的一瞬間,瞳孔驟然緊縮——
    吳臨被卡車撞飛了出去,重重摔在數米之外。
    “不——!”
    她幾乎是爬著撲到吳臨的身邊,顫抖的手捧起他的臉,鮮血從他的額角滑落,而最讓她心驚的是——他手腕上的火焰胎記,此刻正緩緩滲出血珠,和她夢中的畫麵一模一樣。
    重症監護室內,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陳念緊握著吳臨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掌心的紋路,他的手掌寬厚溫暖,指節修長,可此刻卻冰冷得嚇人。
    “為什麽要救我……”
    她的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聲音哽咽。“我們明明……素不相識。”
    “這麽做值得嗎?”
    病床上的男人已經昏迷了七日,依舊緊閉雙眼,可陳念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吳臨,正在識海深處經曆一場風暴。
    第一世,他叫吳七,是一名普通的江湖俠客,洛水城,斷崖邊,他為救她被利箭穿心,最終倒在她的麵前,至死都要護她周全。
    第二世,他叫吳清塵,是逍遙仙域清虛門的首席大弟子,而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隻因一眼,便誤了終身,可是仙妖殊途,最終,為報師恩,也為了救下她,他選擇在師尊麵前自戕。
    可是他卻沒想過,沒有了他,她又怎肯獨活,最終,畫麵定格在漫天的風雪中,被厚厚積雪掩蓋的兩人。
    第三世,他是吳臨,這一世,他發誓絕不會再失去她。
    “所以,你問我值得嗎?”
    “我的回答是,當然值得。”
    吳臨睜開眼的瞬間,眸底似有星河輪轉,千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你終於醒了!”
    陳念淚眼朦朧,絕美的臉上滿是憔悴。然而下一秒——
    “砰!”
    病房門被猛地踹開,李恒帶著數名保鏢闖入,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吳臨!
    “李恒!你想幹什麽?!”
    陳念幾乎是本能地擋在吳臨身前,而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就像曾經發生過一樣。
    吳臨微微蹙眉,李恒?這個名字在他蘇醒的記憶裏毫無印象。
    吳臨緩緩坐起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她,另一隻手幹脆利落地拔掉輸液針。
    \"陳小姐,李家花三個億不是讓你在這裏陪野男人的。\"李恒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把消音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在吳臨和陳念之間遊移,\"老爺子說了,要麽你現在跟我回去,要麽...\"
    吳臨突然笑了,隻是這個笑容有些滲人,讓李恒莫名想起深山裏盯上獵物的狼。
    \"這位先生。\"吳臨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病房的溫度驟降,\"我們認識?\"
    李恒一愣,隨即獰笑:\"裝什麽蒜?一個開破畫廊的也敢...\"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吳臨已經站在了他麵前,沒人看清他是怎麽從病床移動過來的,連窗簾都沒晃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