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的聲音中氣十足，渾厚有力，飄散在太和殿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這一次，不光是梁帝聽清楚了，在場的所有朝臣也都聽清楚了。
    “我的天啊……太子這是……”
    “不會被什麽東西上身了吧？太子怎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覬覦皇位，那可不就是大逆不道麽？如此不忠不孝，怎配做我大梁的儲君！”
    “……”
    梁帝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著，終於再也遏製不住心中的憤懣與氣惱。
    “太子！”
    “是朕對你的一再寵溺與放縱，這才讓你成了如今肆無忌憚的樣子！”
    “看來上次你還是沒能從禁足中吸取教訓！”
    “很好，從即日起，你繼續回東宮中麵壁思過！”
    “直到你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為止！”
    宋桓明白，梁帝雖然憤怒，但他並不想當著眾人的麵懲罰宋玉。
    一來，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早朝不光有文武百官，還有夏國使臣也在。
    丟人都丟到夏國去了，梁帝臉上實在無光！
    二來，宋桓能看得出來，梁帝有意在群臣和夏國人麵前樹立自己的仁君形象。
    仁君，不光要對百姓仁慈，對自己的兒子也要仁慈。
    虎毒尚不食子，他身為帝王，又怎能對自己的兒子施以殘忍刑罰？
    正是看明白了這兩點，宋桓當即決定，給這即將熊熊燃起的火苗上再澆一把熱油。
    宋桓立刻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向宋玉苦口婆心道：
    “大哥！”
    “你還不快向父皇認個錯？”
    “你是大梁的儲君，是大梁未來的九五之尊！”
    “為何要急在這一時？”
    “更何況父皇如今正值壯年，你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咒父皇……”
    “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宋玉被宋桓這麽一激，立刻梗著脖子，歪頭看向梁帝。
    “父皇，您年紀大了！是時候該退位讓賢了！”
    “再說了，既然全天下遲早都是我的，那為什麽不現在就把這天下拱手交給我？”
    “我若是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必定立刻將天下的漂亮姑娘全部納入後宮……嘿嘿……”
    宋玉盡情幻想著，口水都快要流了下來。
    朝臣們聽到宋玉那驚世駭俗的言論，本就驚訝不已。
    一聽他又說出此等不著四六、荒淫無道的話來，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完了，太子徹底瘋了，沒救了！”
    “想要陛下的王位也就罷了，竟然還是因為這樣令人不齒的理由！”
    “我大梁泱泱大國，怎會出一個這樣的儲君？”
    “唉……”
    梁帝臉色陰沉可怖，額上青筋暴起，雙目更是閃爍著怒火。
    他的眼神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死死地瞪著台下麵無懼色的宋玉。
    “皇長子宋玉，行為不端，性情乖張，悖逆綱常，不忠不孝！”
    “從即日起，將皇長子宋玉逐出皇籍，貶為庶人！”
    “圈禁東宮，非詔不得外出！”
    此話一出，太師上官儀立刻邁出一步，朝梁帝跪了下來。
    “太子精神不佳，恐有被人下藥毒害的可能！”
    “老臣跪請陛下再給太子一個機會！”
    梁帝早已憤怒到了極點，對上官儀更是積聚了許久的不滿。
    在這樣一個節骨眼上，上官儀竟然還敢幫著宋玉說話，更是讓梁帝火冒三丈？
    “給太子一個機會？”
    “朕何嚐沒有給過太子機會！”
    “可太子卻要當著滿殿朝臣的麵，逼朕退位！”
    “你讓朕如何再給他機會？！”
    “不錯！”宋德連忙站出一步，斜眼睨著上官儀，“皇長子失德，這是所有朝臣都親眼所見的真相！”
    “太師在此事力挺皇長子，怎麽，是也想逼著我父皇退位讓賢麽？”
    平心而論，如今的局麵，是宋德做夢都不敢夢見的。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樣天大的好事，竟然會主動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來！
    有這樣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宋德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不踩宋玉幾腳，讓太子一黨永無翻身之日，宋德怕是根本不可能善罷甘休！
    見宋德率先開口，徐容等追隨者也連聲附和：“不錯！”
    “皇長子的話，可是大家剛剛都聽到了的！”
    “太師如此幫襯皇長子，怎麽，莫非是想支持皇長子造反不成？”
    上官儀座下言官眾多，聽到徐容等人的話如此難聽，自然不樂意了。
    太子失勢，他們和上官儀一樣著急。
    眼見自己下半生的榮華富貴沒了指望，他們方寸大亂，當即站出身來反唇相譏。
    “徐大將軍日日將‘造反’二字掛在嘴邊，怕不是早就有了此意吧？”
    “太子殿下一向是溫良恭儉讓的典範，這麽多年來也對陛下極其孝順，今日說出此話，必定是受了妖人的蠱惑！”
    “沒錯！請求陛下徹查此事，還太子殿下一個清白！”
    “不然太子殿下也太過於冤屈了！”
    “……”
    看著兩方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模樣，宋桓悠閑地抱著胳膊站在遠處，看得格外起勁。
    甚至，還嫌這兩方吵得不夠激烈！
    宋桓早就從陸千雪口中聽說過，蕈菇之毒會讓人變得間歇性癡傻，並放大每個人心中的執念。
    原本貪財的人，會變得更加見錢眼開。
    原本就是好色之徒，隻會變得更加貪戀女色！
    隻能說，宋玉會落到今日的下場，全是他自己作死。
    不過，上官儀那個老狐狸，實在是聰明得很。
    他竟然能夠猜到，宋玉是因為中毒，才會變傻！
    隻可惜，他還不知道……
    眼見形勢逐漸變得失控，梁帝也在瀕臨爆發的邊緣，上官儀不由抬高了音量。
    “老臣奏請陛下，立刻請太醫為太子殿下診治！”
    “太子殿下也許是中了什麽毒蠱，才會一不小心，說了錯話！”
    “老臣奏請陛下再給太子一次機會！”
    說著，上官儀帶領一眾朝臣，向梁帝三叩九拜。
    以他對太子的了解，太子是斷不可能說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話語。
    除非他是被人下了藥，神誌不清，才會如此！
    上官儀篤定，隻要請太醫查驗，就一定會真相大白！
    見上官儀言之鑿鑿，梁帝眼中終於閃過了一絲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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