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蔣林一副沉浸在迷茫中的模樣，石勇笑道：“蔣管家，既然出來了，就隨在下去鄧大人府上一敘吧。”
    “鄧大人一直念叨著您呢，當初若不是您極力促成，鄧大人也不可能攀上太師大人這層關係。”
    “既然有這層緣分，以後就都是朋友了。”
    “現在蔣管家落難，鄧大人又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呢？”
    聽到石勇掏心掏肺的話，蔣林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本以為自己要從此無人問津，寂寂無名地度過這一生了。
    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記得自己的好！
    蔣林當即笑容滿門，隨石勇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七拐八拐，不多時，便在太常寺卿鄧聰的府邸前停了下來。
    “蔣管家，有請吧！”
    蔣林下了馬車，見到眼前這座豪華的宅院，總算是鬆了口氣。
    還好，鄧聰這些年來出任太常寺卿，也沒少從中撈錢。
    而他之所以能賺個盆滿缽滿，自然也是由自己從中穿針引線，引導他結識了太師大人。
    若非自己幫忙，他鄧聰怕是還沒有今日的這一番成就呢！
    想到自己曾經幫了鄧聰的大忙，蔣林不覺又心安理得了一些。
    自己可是他鄧聰的大恩人，鄧聰這樣優待自己，也是理所應當！
    蔣林在鄧聰府中四處打量著，自覺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
    但具體是哪裏讓人感覺到不舒服，蔣林又一時間答不上來！
    隻覺得今日的豪宅與往日相比，似乎少了些什麽，又似乎是多了些什麽。
    但具體是什麽，蔣林卻也答不上來！
    就在蔣林出神的功夫，石勇已經引蔣林來到了正廳中。
    “鄧大人，您猜我在路上遇見誰了？”
    “這位不正是您朝思暮想的蔣林蔣管家嗎！”
    鄧聰是個年逾六十的小老頭，平日裏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倒儼然是個富貴老爺。
    可今日蔣林一見到鄧聰的臉，不由被狠狠嚇了一跳！
    昔日裏格外講究的太常寺卿鄧聰，如今簡直可以用“不修邊幅”四個字來形容。
    花白的頭發胡亂地披在肩上，身上的棉袍也是裏三層、外三層地胡亂套了上去。
    鄧聰的臉頰更是狠狠凹陷了下去，眼下的兩個烏眼青將他襯得蒼老了十歲！
    見到鄧聰這格外落魄的模樣，蔣林心裏咯噔一聲，便已經猜了個大概。
    “鄧大人，您這是……”
    蔣林心中已經有了大概，但卻不敢當麵說出來！
    上官儀被查，鄧聰作為與上官儀來往最為密切的朝臣之一，一定難逃幹係！
    怪不得剛一進府門，蔣林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妥。
    原來是偌大的府邸當中，竟然已經沒有了幾個伺候的下人。
    處處彌漫著一股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讓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不適感。
    蔣林終於明白，如今這座豪宅中，原來是少了些許奢靡華麗，多了些許死氣沉沉！
    蔣林心中直呼後悔，本以為來到了一個能讓他東山再起的地方，沒想到如今的鄧府竟是這樣一副光景！
    然而想後悔，卻是為時已晚。
    鄧聰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蔣林，臉上露出了一個格外瘮人的笑容。
    “沒想到，上官儀被抄家，蔣管家竟然能夠全身而退啊！”
    “定是蔣管家在陛下麵前好好表現了一番，所以才將功贖罪，戴罪立功了吧！”
    鄧聰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蔣林不由得寒從心起。
    “那個……鄧大人誤會了。”
    “隻是陛下明察秋毫，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無奈，所以並未為難過我……”
    “被逼無奈？”鄧聰反唇相譏，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充滿了嘲諷，“好一個被逼無奈！”
    “當年若不是你主動獻計，上官儀怕是也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太常寺竟然也能成為圈錢的手段！”
    “蔣林啊蔣林，你與上官儀能有今天，全靠你二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你們本就是一路貨色！”
    “而你二人靠著老夫斂夠了財產，如今你又想靠著向聖上揭發老夫而重獲自由？”
    “老夫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蔣林半張著嘴，一時之間百口莫辯！
    “鄧大人，誤會！”
    “誤會啊！”
    “天大的誤會！”
    “在下從未在陛下麵前說過透露過什麽！”
    “更不可能是靠著揭發您來保命的……”
    蔣林說這麽多，鄧聰哪裏還聽得進去半句！
    隻見他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瞪著蔣林。
    那副凶狠的架勢，似乎是恨不得要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嗬嗬，你覺得老夫會相信嗎？”
    “上官儀被抓之後，丞相第一個帶人抓走的，正是老夫！”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又將老夫放了出來嗎？”
    說到這裏，鄧聰的眼神已經充滿了血絲，幾近滴出血來。
    “他們就是要老夫親眼看著，看著自己是如何被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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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管家，老夫能有今天，完全是拜你所賜啊！”
    而站在鄧聰身邊的石勇，此刻也沒有了方才熱情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鄙夷與蔑視。
    “為了苟延殘喘地存活下去，不惜賣主求榮，連自己的主子都可以背棄！”
    “蔣林啊蔣林，你真以為我還會恭恭敬敬地把你請來，讓你做鄧大人的座上賓？”
    “別做夢了！”
    “鄧大人會淪落到今日這樣，全部都是因你而起！”
    “今日，就用你的血，來送鄧大人最後一程！”
    話音剛落，蔣林便感覺自己的喉頭湧上來了一絲腥甜。
    他隻覺自己的身子在這一瞬間如遭雷擊，變得極其僵硬，仿佛不受自己的控製一般，完全無法動彈！
    胸口傳來的劇烈刺痛感，讓蔣林的神情愈發恍惚，直至頭暈目眩。
    眼前是一片五彩斑斕的場景，場景的盡頭，是秀月那張純白無瑕的麵孔。
    她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些什麽，但蔣林卻一句都沒有聽清楚。
    “秀月，秀月……”
    蔣林拔腿朝著秀月離開的方向奔去，但他忘記了，自己的身子早就像是被禁錮了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轟——”
    終於，他仰麵躺倒在地，直愣愣地向前望去，眼神逐漸變得空洞沒有溫度。
    隻有那還在微微抽搐著的身軀，以及最後殘存的一絲溫度，證明此人剛剛還存活與時間。
    蔣林的這一生，成也上官儀，敗也上官儀。
    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畢竟，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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