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碾過官道，車轅上的銅鈴與市集喧囂交織成曲，一直到邊城府衙，才停下。
    蘭香掀開車簾，望著沿街高懸的紅綢，眼角的細紋裏盛滿笑意："漫兒，咱們總算到了。"
    沈漫探出身子，入目皆是她熟悉的景物，卻又處處透著為她出嫁裝點的喜慶。
    “城主，您可算是回來了，城裏的商販得知您即將與太子殿下大婚的消息，給您送來了許多賀禮，整個府衙後院都堆滿了！”
    府衙管事見到沈漫，立即迎上來，笑著與她說道。
    “商販們都過得不容易，我怎麽能收他們的東西？管事，所有禮品都有登記在冊的吧，勞煩您一一給我退回去！”
    府城的商販不比逍遙村的村民，那是她土生土長的地方，她當他們都是親人。
    管事麵露難色，“城主，這……商販們一片心意，若退回去，隻怕他們心裏會覺得您嫌棄。”
    沈漫思忖片刻，道：“那這樣，將禮品登記造冊，之後我會拿出一筆銀子，按照禮品價值回贈給大家。”管事這才點頭應下。
    管事領命而去，沈漫與蘭香方踏入府衙內院。廊下燈籠皆是嶄新的朱紅色，連廊柱都纏著金絲紅綢，往日肅穆的衙署此刻溢滿喜氣。
    蘭香望著牆角堆成小山的禮盒，繡著金線的錦緞裹著山珍海味，檀木匣裏隱約透出玉器的光澤，不由得輕歎："這些商戶倒是用心。"
    正說話間，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沈漫回頭，就見季秋娘懷裏抱著個小娃娃，滿頭大汗地走進來。
    她身後跟著鄭馳，懷裏還抱著一個大大的禮盒："漫兒，聽聞您要嫁入皇室，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麽，就將我鋪子裏剛繡好的一幅百子千孫圖帶了過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話未說完，便被沈漫抬手打斷。
    "秋娘姐，你這禮我不能收。”沈漫微笑著說道，“你我姐妹一場，情誼豈是這禮物能衡量的。
    再說，你帶著孩子，生活也不容易，哪能讓你破費。”
    季秋娘一聽急了：“漫兒，你這就見外了，若是沒有你，我與安兒豈能有今日？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若不收，我心裏過意不去。”
    沈漫正欲再勸，這時，小娃娃突然伸出小手，抓住沈漫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喊著：“姨姨，姨姨。”
    沈漫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摸摸小娃娃的頭，無奈道：“好吧，秋娘姐，那我就收下你的這份心意。”季秋娘這才露出笑容。
    一旁的蘭香打趣道：“瞧瞧這小娃娃，還挺會幫忙說話呢。”眾人都笑了起來。
    鄭馳把禮盒放下，說道：“城主，這百子千孫圖寓意極好，願您婚後生活幸福美滿，早生貴子。”
    沈漫臉頰微紅，感謝眾人的祝福，隨後招呼大家進屋裏坐坐，共敘情誼。
    季秋娘知道沈漫婚期將近事情多，在府衙待了小半個時辰，便告辭離開了。
    沈漫打開她送來的禮盒，才發現禮盒裏麵除了裝了一幅繡工精巧的百子千孫圖外，還有一張全國通兌的萬兩銀票。
    “這是……一萬兩？秋娘她怎麽送這麽多銀錢給你！”蘭香見到那銀票，都驚呆了。
    沈漫正想說給她送回去，就見銀票下麵還留了封信。
    沈漫顫抖著打開信件，季秋娘那略顯歪斜卻一筆一劃寫就的字跡映入眼簾："漫兒，上京不比邊城府，做任何事都需要打點。這錢你拿著，莫要委屈了自己。你護我們母子平安，如今換我護你一程。"
    紙張邊緣還暈染著淡淡的水漬，似是淚水浸透後留下的痕跡。
    蘭香握著銀票的手微微發顫："秋娘這些年開繡莊，看著風光，實則賺得也是辛苦錢...... 這一萬兩銀子，怕是她攢了好幾年的心血。"
    她轉身看向女兒，眼底滿是心疼，"漫兒，這份禮物太重了。"
    沈漫卻輕輕將銀票和紙條重新放回禮盒，指尖撫過百子千孫圖上細密的針腳，仿佛能看見季秋娘在繡架前，一邊哄著哭鬧的孩子，一邊飛針走線的模樣。
    "娘，" 沈漫聲音發澀，"這錢我不能退。秋娘性子要強，若執意退回，她隻怕要難過許久。"
    她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晚風卷起廊下的紅綢，"但我會記著這份情。等成婚後，我會在上京給秋娘尋個地段好點的鋪子，讓她將買賣做到上京去。"
    蘭香幽幽地歎息一聲，緩緩地伸出手，將女兒鬢邊的碎發輕柔地別到耳後，柔聲說道：“如此甚好，她有情，你有義，這般情誼方能長久。”
    母女倆正說著話，就聽到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沈漫走到廊下，隻見衙署門口聚集了不少人，手中提著各式物件，正是白日裏被退禮的商戶們。
    "丁城主！" 綢緞莊的王掌櫃擠到前麵，懷裏抱著幾匹流光溢彩的雲錦，"我們知道您體恤我們，可這是大夥的心意！"
    他身後，賣胭脂的趙娘子舉起一盒新製的口脂，"丁城主，這是我照著上京城裏的樣式做的，您成親那日一定要用！"
    沈漫望著眾人真誠的麵孔，眼眶漸漸發熱。
    她轉身回屋取來登記禮單的冊子，朗聲道："各位的心意，我都記下了！隻是這裏距離上京路途遙遠，實在帶不了那麽多東西。
    大家放心，即便我離開邊城，這裏的一切也不會改變，我會讓太子殿下挑選才德兼備之人，來接管府衙所有事務。
    另外，待我成親後，會在上京開個鋪子，專門售賣邊城特產。所得銀錢，一半捐給城中的孤寡老人，一半用來扶持小本生意。"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中的季秋娘，"就當是我和太子殿下，替大家盡一份心力。"
    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季秋娘抱著安兒，淚水無聲地滑落。
    暮色漸濃，沈漫站在衙署門口，看著商戶們提著未送出的禮物漸漸遠去，手中緊緊攥著季秋娘的那封書信。
    她知道，無論未來身在何處，這片土地上的情誼，永遠都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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