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外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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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一,乾清宮內燭影搖曳,鎏金獸首燭台上的羊脂白蠟燭燒至一半,蠟淚凝結成蜿蜒的冰棱狀。朱厚照獨坐在禦案前,目光凝滯在一張巴掌大的照片上,燭光將照片邊緣映得透亮,仿佛要將那上麵的奇異世界灼穿。照片裏的女子穿著短衣長褲,站在匾額下巧笑嫣然,烏發束成兩根粗辮垂在肩頭,眉梢眼角俱是靈動,身後飛簷與玻璃幕牆的組合既詭譎又和諧,匾額上「北京大學」四個燙金大字在燭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陛下,該歇了。」張忠捧著鎏金參湯進來,袖口的金線繡蟒在燭火下微微發亮。他瞥見禦案上的照片,瞳孔驟縮——那女子的「短打」服飾竟露出半截小臂,雪白肌膚在照片裏晃得人眼暈。張忠慌忙低頭,瓷勺與碗沿相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朱厚照恍若未聞,指尖輕輕摩挲照片邊緣,觸感平滑如鏡,與宣德紙的粗糙截然不同。這是他在廢窯廠偶然拾得的「番邦畫片」,匠人皆言是遠洋商船隨銅料流入的「異邦工圖」。那日從牛二虎手中接過時,照片上的女子正對著他笑,眼尾微微上挑,唇角梨渦淺現,竟比官窯的甜白釉還要溫潤幾分。他曾對著《三才圖會》比對,發現女子身後「玻璃幕牆」極似書中「琉璃頂」形製,鐵架交錯如匠人鍛造的「桁架」,心中暗驚「番邦匠人竟能將琉璃鑄得如此通透」。
    「張忠,你瞧這匾額。」朱厚照忽然開口,指腹按在「大學」二字上,「裏頭該是讀聖賢書的地方,怎的用琉璃做頂?」張忠偷瞄一眼,見那匾額懸在幾根鐵架之上,鐵架交錯如蛛網,托著透明如冰的頂,實在瞧不出名堂,隻好含糊道:「許是……西洋人的巧思?」
    朱厚照不置可否,摸出袖中的火銃模型。鐵珠仍嵌在裂縫裏,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像一道結痂的傷疤。他想起昨日在廢窯廠,王禎用拐杖指著火銃說:「鐵錨會的兄弟都在等,等陛下給匠人一個體麵。」老匠人說這話時,霜花落在他睫毛上,竟比照片裏女子的妝容還要晶瑩。
    「體麵。」朱厚照喃喃自語,翻開《明實錄》新寫的卷首,「匠作大興,火銃初成,朕信天命,更信人力。」狼毫字跡力透紙背,「力」字末筆拖出的勾劃,竟與照片女子的眉形有幾分相似。燭光突然晃了晃,墨跡在紙麵上漾開細紋,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波瀾。
    窗外更夫的梆子聲清晰傳來:「天寒地凍,小心火燭——」朱厚照吹滅燭火,殿內陡然一暗,唯有月光透過窗欞,在照片上織出銀灰色的格子。他摸出林夏的研究生證,塑料封皮冰涼刺骨,照片上的女子穿著深色長袍,頸間掛著金色鏈子,笑容比之前那張更端莊,卻依舊明亮如星。他曾讓尚工局匠人仿造那鏈子,卻因「鏈節咬合」工藝未果,匠人皆稱「此乃番邦「精密鍛打」之法」。
    「張忠,」朱厚照忽然起身,龍袍下擺掃過金磚,「明日讓司禮監給鐵錨會匠人發「內廷供奉」腰牌,再撥二十車煤炭去廢窯廠。」張忠捧著空碗的手猛地一抖,腰牌向來是賜予功臣的殊榮,如今竟要發給匠人?他抬眼望向朱厚照,卻見皇帝正對著月光端詳研究生證,側臉的輪廓被鍍上銀邊,神情柔和又堅定,像極了太廟中成祖皇帝的畫像。
    「陛下,這匠人……」張忠話未說完,便被朱厚照抬手打斷。皇帝轉身望向窗外,雪光映得他眸中清亮,指尖輕輕摩挲著研究生證上的「林夏」二字——這名字比「王禎」多出幾分柔婉,卻又帶著股子硬氣,像極了廢窯廠裏燒不化的鐵礦石。
    雪越下越大,遠處工部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犬吠,間或有鐵器碰撞的叮當聲。朱厚照知道,那是匠人在連夜搬運銅料。他裹緊明黃江崖海水紋龍袍,忽然想起照片裏女子的短衣長褲——那樣輕便的穿著,若是在雪地裏行走,怕是要凍壞雙腿。想到此處,他不禁勾唇一笑,決定明日再添道旨意:給匠人每人做條棉褲,絮上最軟的駝絨。
    乾清宮的飛簷上積了厚雪,在月光下宛如玉雕。朱厚照將照片和研究生證小心收進紫檀木箱,箱底壓著《天工開物·琉璃篇》殘頁,紙上「西域琉璃,可透光如冰」的批注與照片中的「玻璃幕牆」莫名契合。他摸了摸箱角的鐵錨紋銅扣——這是王巧兒送的「匠人謝禮」,扣麵刻著「錨工一體」,與照片女子身後的鐵架竟有幾分形似。
    「張忠,」朱厚照望著窗外漫天飛雪,忽然輕笑出聲,「你說這世上,真有能飛上天的屋子麽?就像照片裏那匾額似的,懸在半空?」張忠茫然搖頭,卻見皇帝眼中燃起熾熱的光,如同廢窯廠的爐火,能將堅冰融化。
    雪粒子撲打在窗紙上,發出沙沙的響。朱厚照吹熄最後一盞宮燈,任由黑暗將自己吞沒。唯有木箱裏的照片和研究生證,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光,如同兩顆明星,照亮他掌心的火銃模型,照亮他心中那個匠人不再凍餒、火器縱橫天下的大明。
    這一夜,乾清宮的燭火比往日熄得更晚。雪停時,司禮監的宦官們已捧著腰牌和諭旨出宮,而朱厚照在禦榻上輾轉反側,夢中又見到照片裏的女子,她站在飛簷與琉璃之間,笑著對他說:「天子與匠人,本該攜手前行。」
    晨霧漫過紫禁城時,廢窯廠的匠人收到了棉褲和煤炭。王禎摸著腰牌上的「內廷供奉」四字,老淚縱橫。鐵錨會的年輕匠人們捧著駝絨棉褲,發現褲腳竟繡著極小的鐵錨紋——那是尚衣局暗合「錨工一體」的敬意。遠處,朱厚照站在乾清宮前,望著東方漸白的天空,手中緊握著卷成軸的《天工開物》,軸頭係著從照片上剪下的「大學」匾額碎片,在晨風中輕輕晃動。
    劉娘娘站在永壽宮簷下,望著司禮監車隊出宮的方向,指尖撫過鬢間新製的「琉璃錨形簪」——這是她昨夜命人仿照片中「玻璃」色澤熔鑄的,簪頭錨紋與朱厚照腰間的「工」字火漆印遙相呼應。她知道,那張能「照見未來」的照片,終究成了皇帝眼裏的「匠人福音」,而她要做的,是讓「鳳錨共生」的符號,比照片裏的琉璃更亮,更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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