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太一陣無奈，早知道，她就不該來看他們的。
    等他們死絕了，再來看最後一眼，那也是一樣的。
    省得看到他們這個樣子，自己卻是無能為力。未來的日子再想起今日，隻怕會成為她心中的一個噩夢。
    眾人聽著喬老太的話，一時間也沉默了下來。
    是啊，隻能救一人，可是他們有三個人，到底該救誰啊？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著好一半天沒有說話。
    這時候，喬家欣卻是率先站了起來，對著喬老太道：
    “娘，娘，你救我吧，你救我吧，我還年輕，雙腿沒有受傷，日後我這手康複了，還能自理。
    你看看老二，他腿已經廢了，就算你把他救出去了，將來他也隻會拖累了你的。
    還有我爹，雖然他隻是傷了一條腿，但那也是半個殘廢人了。況且，他都那麽大的年紀了，還有幾天好活的，也該活夠了。
    娘，你救我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害怕啊……嗚……老天爺，我不想死啊……”
    喬家欣一邊說著，一邊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她的親娘啊……
    喬老爺子和喬家成聽著喬家欣的話，一時間臉色也是白了又白。
    這些時日以來，他們知道了喬家欣是個什麽貨色，卻也沒有想到，這一次，她會說出這樣狠毒的事來。
    隻怕若是可以的話，她都能把喬家成和喬老爺子殺死，而後隻剩下她一個，喬老太便能順理成章的救下她了。
    “老婆子，我們夫妻四十餘載，要救誰，你自己心裏清楚。
    家欣早就已經嫁出去了，是陳家的人，不是喬家的人，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而且，若不是她危言聳聽，貪圖雲兒的嫁妝，又怎麽會挑撥著我們鬧出這種事來。
    她就是一個禍根，一個災星啊，老婆子你救她回去了，你往後哪裏還有什麽安寧的日子可以過？
    至於老二，他是孝順沒有錯，可是他歹毒啊，他愚蠢啊，這樣的人你救他回去，說不定以後的日子一個不如意，連你也給殺了。
    他既能殺第一個人，就能殺第二個人，你自己看這辦。
    再說，喬雲兒是他親姑娘，難道她還能真殺了她親爹不成？
    罔顧人倫的事，她一旦做下了，這一輩子都得背著一身罪孽過，她的兄弟姐姐還能饒得了她？”
    喬老爺子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讓兩個子女震驚的看著他無話可說。
    真是醜陋得很，平平安安的時候，父慈子孝，和氣的都能共謀殺人。
    如今為了一個活命的機會，對方便是全身上下全然沒有一個優點，有的都是致命的缺點。
    喬家成臉色慘白的看向喬老爺子，喬家欣說什麽他已經不願意再繼續聽了，也不願意理會了。
    但是喬老爺子說他歹毒，說他愚蠢，卻是讓他一直堅守的信念在心中頃刻崩塌。
    在此之前，他一直堅信無論他做了多少錯事，但是孝順這一點始終沒有錯。
    他歹毒，他愚蠢，這些難道不都是為了順他這個當爹的意？
    難道他就不知道打妻子不對？難道他就不知道陳紹宏配不上他姑娘？難道他就不知道讓人強暴自己的姑娘天理不容畜牲不如？
    可他做這一切，還不是都是為孝順他，如他的意，哄他開心。
    可是到頭來，他所有的作為，在喬老爺子的眼中，竟然都成了原罪，成了這一柄柄刺向他胸口的利劍。
    他接受了他的父母生來不愛他，現在，又要接受不愛自己的人一刀一刀的在自己的心口上挖肉。
    “家成啊，爹老了。”
    喬老爺子看著喬家成瞬間變得木訥的表情，重重歎了口氣道：
    “你這麽孝順的人，在最後孝順一次吧。把生的機會留給爹，別再和爹爭了好不好。
    你是個好孩子，我所有的子女中，就屬你一個孝順。
    都孝順了這麽多年了，再最後孝順這一次，就是你死，那也是最孝順的人。”
    喬老爺子說著，臉色變得無奈起來。
    他的歎息聲，像是厚重的慚愧壓得他喘不上氣。
    愧疚吧，應該是愧疚的，畢竟這個他至今都看不上的兒子，是真的對他千依百順。
    盡管，他在他眼裏，就如同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一樣。
    “好，好，好。”
    在喬老爺子期盼的目光中，喬家成隻是連續說了三個好，而後盯著喬老爺子，嘶啞著嗓音道：
    “我不跟你爭，你是我爹，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在你前頭。”
    他木訥的說著，信念崩塌的那一刻，過往種種皆在腦海中一一回放。
    這輩子，他真的就隻認真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孝順父母，其它的事，他又何曾真正放在心上過？
    哪怕是與父母鬧得僵的時候，他也是被人推著往前走，也因為著心中對喬家望的膈應、嫉妒與不滿，他才在那短暫的時間裏與父母離心。
    喬家望可真是讓他嫉妒啊，就是他死了這麽些年了，他也還嫉妒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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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自己孝順到最後，落得了這樣一個下場，那就有始有終吧。
    這樣也好，最後的孝順，就這樣死了，他就可以去找楊鳳梅了，以後再不欠父母什麽了。
    “不行，不行。就算喬家成想死，可我不想死，我不同意讓我爹活著出去。
    能活命的隻能是我，隻能是我……”
    喬家欣見喬家成被喬老爺子幾句話挑撥的甘願去死，但是她不願意。
    一時間，便是叫囂了起來。
    喬老太看著他們一個個的就是這樣的醜態，心中竟是麻木起來。
    都沒有人性了，這樣的人，就算是救回去了，還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嗎？
    她很是後悔來這一趟，她就不該自尋煩惱，來走這樣一趟。
    她失望的退出了屋子，要怎麽選擇，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轉回了主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沒有再去見喬雲兒，隻是聽從丫頭的安排，吃了飯，而後便去了客房裏休息。
    明日她就回上河村去，榮華富貴，不是她的，她也不想要……
    次日，謝子恒正陪著喬雲兒用早膳，阿福便是匆匆來報，說是喬家欣死了。
    喬雲兒聽了這話，倒是沒有多少驚訝，隻是將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淡淡的問道：
    “怎麽死的？”
    阿福聞言，忙答道：
    “聽下麵的人來報，說喬二爺和喬老太爺昨夜四更趁著人睡熟了聯手把人掐死的。
    守夜的人發現的時候，才剛斷了氣，手腳都還是軟的。”
    “真是便宜她了。”
    喬雲兒隻是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
    這喬家的人啊，真是一個個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殺父、殺子、殺妻，所有罪惡的事都有人做了一個遍。
    那麽小小的一家子，不過那麽幾個人，卻是將人性的愚蠢、貪婪、自私、刻薄都盡數的演了一個遍。
    有時候她覺得，或許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像喬家這樣的人家，命中就沒有那個福分享受錦衣玉食的日子，他們本該貧窮無知，甚至是食不果腹的過一輩子的。
    但是她給他們帶去了財富，他們承受不住這份貴重，才會讓那些醜陋得本性占據了原本的本質。
    如果喬家一直都隻是窮苦人家，和一般的窮苦百姓沒有什麽區別，那大概也不會有這麽多醜陋不堪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二房三房的人會被奴役，直到喬老太和喬老爺歸西，他們這些喬家的女兒，會被賣到不同的地方。
    悲劇麻木的上演著，大多隻留在了賤命一條的女子身上。
    沒有殺妻，沒有殺父，亦沒有殺子，所有的醜惡都被麻木所掩蓋，還能光鮮亮麗的演一場家族和諧的戲碼。
    因為犧牲的不是家中的男性，所以在外人看來，他們喬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本沒有大富大貴的命，強行擁有了，那背後便是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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