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當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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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子恒自圈禁謝敬一家的宅子裏出來,一身的狼狽,甚至都忘卻了如今正是大冬天的,寒風刺骨,卻是沒有讓他覺得冷。
比起心裏的冷,這點皮肉上的冷又算得了什麽?
謝玄的話,就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了他的心上,讓他惡心,也讓他無可奈何。
原本以為謝玄能想通,身為謝家的族長,敢於一人做事一人擔。
卻不曾想,得到的答案竟是他堅持不妥協的態度。
可就算得到了他這樣明確的態度了,他卻無法在勸說他大度的為族人著想。
一切的因果本就是因為謝敬,他爹鳩占鵲巢才引起了謝玄的報複,憑什麽在謝家墜入深淵時,謝敬會覺得自己的手是幹淨的?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一封認罪書而已,他們若是一個都不寫,那他這個做侄子,做兒子的來代筆就是,到最後總能如聖上的意,也能保下一眾無辜的族人。
區別也隻不過是這認罪書,是謝玄寫的,還是謝敬寫的而已。
不夠完美的,是他們不能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認下這個罪名而已,可那又怎麽樣呢?不過就是聖上一句話便能圓過去的事罷了。
謝子恒回去的有點晚,到家的時候,喬雲兒已然給他溫上了酒。
“要不小酌一杯?”
她將放在火爐上才煮好的桃花釀舉了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嬌笑著說。
這幾個月以來,喬雲兒原本瘦下去的臉頰已經慢慢的長得圓潤起來了,笑起來,竟是還有幾分神似少女的嬌俏。
“來一杯吧。”
他有些失神的看著她,將手中的酒杯朝著她推了推。
“明日冬至,要過節了,我也陪你小酌一杯。”
她笑著說,自己拿了個比謝子恒的杯子還大的茶盞竟是倒了滿滿一杯。
謝子恒看著這兩杯子,不禁眉頭緊鎖起來。
“你什麽時候這樣貪杯了?你這叫小酌一杯?”
“隻喝這一盞,剩下的盡數歸你。”
她說著,直接將酒壺就遞到了他的手中去。
“眼看就又要冬至了,這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二個冬至,咱們說點吉利的話吧。
我先說,願咱們小安兒平安順遂,我們一家,永不生嫌隙。”
她笑著說,抬起杯盞便是大大一口喝了進去。
而後,她便是一臉期待的看向了謝子恒,也希望著他能說點什麽吉祥話來。
然而,謝子恒隻是沉默的將酒杯中的酒飲而盡,而後避開了喬雲兒的眼睛,隻是看著屋外稀稀疏疏飄落得雪花道:
“雲兒,我說如果,如果將來我不做官了,隻做一個富貴閑人,做一個經商的商賈,你會不會嫌棄我?”
喬雲兒聽著他這話,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
她想問是發生什麽事了,皇帝要卸磨殺驢?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隻是看著他坦然一笑。
“不過是一份工作,一個職業而已。做商人也好,做田舍翁也罷,又或者是做大官,於我而言也沒有什麽區別。
我已經是臨安縣主了,身份已經夠尊貴了,不需要你再給我掙誥命回來。
做不做官,是你的抱負能不能得以實現,而非是我的,所以,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而是要問你自己。”
她是一個異世魂,對錢的渴望是遠遠大於權的。
隻要她足夠有錢,能夠衣食無憂,這對她來說就已經夠了。
像她這樣的人,是沒有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虛榮和攀比之心的。
謝子恒看著喬雲兒如此坦蕩的說,原本還糾結的他,頓時就失笑了起來。
是啊,以後想要什麽,想要走什麽樣的路,問自己就行,何必問旁人。
若是他不願意的,就算別人幫他做了選擇,他也是不甘心的,他又何苦為難別人呢?
“出什麽事了?皇帝要罷了你的官?你這湖州總督當到頭了?”
喬雲兒看著他情緒不高的模樣,滿臉好奇的打探著。
謝子恒搖了搖頭,對著喬雲兒道:
“就算聖上要卸磨殺驢,也不會這麽著急的,裝裝樣子也得裝到底。
隻是今日去見了大伯,倒是理解他為什麽死活要拖著謝家族人一同去死了。我沒有辦法勸他。”
“勸不了就別勸唄。”
喬雲兒一臉不解的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咱們又何必要去執著於非要讓別人和我們想法一致?”
謝子恒聞言,又是一陣苦笑,卻是將今日謝玄的話給她說了一遍。
他同情於謝玄,所以沒有辦法指責他狠毒,起初他還不是有過要讓謝家所有人下地獄的偏執。
隻是他氣憤的想了,而謝玄是真的動手為謝家埋禍根而已。
“所以,你覺得你對不起你大伯,想要為你父親償還點什麽,代價卻是你日後於仕途之上再難進寸步?”
喬雲兒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謝子恒問。
她不明白,明明他自己什麽也沒有做,他哪來的那麽多負罪感?
就算當初與他們勢不兩立,那也是政見上的不合,就算是他把謝家扳倒的,但是沒有他謝子恒,也會有李子恒,王子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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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謝家覆滅的,永遠都是上位者,而非是謝子恒。
若非是謝子恒,隻怕如今謝家一眾女眷早已經被充入軍中做軍妓了。
如今她們還能好好的在宅子裏呆著,聖上也允諾除了謝玄和謝敬兩家女眷,其餘的旁支近親女眷可以在發賣的時候用錢贖回來。
這已經是謝子恒給謝氏族人帶來的額外恩惠了,他為什麽還要有那樣的負罪感?
“謝家的事我不是很理解,但是聽你這麽說,你也隻是個受害者而已,錯的是你祖父,你爹。
但是,這兩個人同樣也是你大伯的父親和兄弟,若說要什麽父債子償,那你祖父犯的錯,你大伯又償還了什麽?
那些亂七八糟的道理與同情我沒有,我隻是覺得,你沒有必要去共情他。
你祖父對不起他,你爹對不起他,甚至是沈家對不起他,他有本事自己去找他們報仇就是。
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事與你何幹?
你若是心中還有抱負,為什麽要受他的影響?
總歸他們兩個都逃不過這一劫的,你為什麽不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而要去為著一個虛無縹緲,莫名其變的人愧疚?”
身在局中之人,總不如旁觀者看得那麽明白。
他們總是感情用事,將自己代入局中,從而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
謝子恒聽著她的話,原本糾結的情緒,似乎在一瞬間便清晰明朗起來。
是啊,上一輩的事,又與他何幹呢?若是他想不通,非要來什麽父債子償,那他的安兒是不是以後也要陷入這無盡的家族內耗中去?
上一輩的恩怨,就該隨著他們一起去,人死債消!
“雲兒,明天咱們去看看我爹他們吧,做為兒子,送他們最後一程,日後想見也見不到了。”
想見或許不可能,但是有一點,他卻是想去當麵問問謝敬,同樣都是兒子,他怎麽就那樣看不上自己?
他也想親眼看看謝敬會不會因為錯過他這個有能力的兒子不重視,卻要把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視如珠寶而悔不當初?
這輩子,他最想見的,就是謝敬悔不當初的模樣。
喬雲兒聞言,看著他笑了起來。
“你這是上趕著去挨罵呀?”
“你就這麽篤定?萬一是他悔悟了,對著我懺悔呢?”
天真了吧,喬雲兒看著他笑,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一個從小就否定自己的父親,是不會一夕之間就能對著自己改變看法,這一點,她實在是太知道了。
就算他懺悔了,也無非不過是有所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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