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血書丹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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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後是獵獵飄揚的玄甲軍旗,三千將士竟隻折損百餘。
    北城城門大開,雷驚南帶著全城百姓相迎。
    他看著馬背上那對浴血兄妹,突然高喊:“恭迎白將軍凱旋!”
    “恭迎白將軍!”
    “恭迎白將軍!”
    三軍跪拜的聲浪震天動地。
    白薇翻鞍下馬,卻在邁步時一個踉蹌。她其實早已力竭。
    雷驚南箭步上前扶住,卻見她懷中仍緊緊護著那麵殘破的軍旗。
    “末將,幸不辱命!”她氣若遊絲地說完,終於昏倒在老將軍臂彎裏。
    漫天霞光中,不知誰先唱了起來,漸漸地,三軍應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
    這歌聲越過城牆,飄向遠方連綿的青山。
    那裏,白忠將軍的英靈,或許正在含笑守望。
    帳內藥香彌漫,白凜靠在榻上,胸口纏著的白布仍滲著血痕。
    他的聲音沙啞,“妹妹,你回京去吧,接下來給父親報仇的事有大哥!”
    白薇正在替他換藥,聞言動作一頓,藥碗裏的湯藥晃出幾滴,濺在案幾上。
    她聲音平靜,手上繼續動作,將藥布一圈圈纏緊,“不可能,我不回去,我在陛下麵前發過誓,突寇不滅,絕不歸京。”
    白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根本不知道敵人有多殘暴,你一個姑娘家.....”
    白薇打斷他的話:“阿兄,你為何也要對女子有偏見,陛下都允了我來,雷帥都命我為前鋒,將士都聽我號令,你身為我兄長卻要拿男女來說事!”
    白凜閉了閉眼:“你根本不知道父親是怎麽死的!”
    他的眼眶赤紅,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地獄般的戰場,“他們把他吊在轅門上,一刀一刀地割——”
    他的聲音哽住,像是被什麽掐住了喉嚨,“我就在下麵看著……看著……我早就做好戰死疆場的準備,我若死了,家裏還有你不是? ”
    白薇的手微微發抖,但她的眼神卻愈發冷硬:“正因如此,我才更要留下。”
    她一根一根掰開兄長的手指,“你以為我回去,母親就能安心?父親的血仇未報,兄長的屈辱未雪,我白薇就算死在閨閣裏,靈魂也得不到安寧!”
    “你——”
    白凜劇烈咳嗽起來,一口血沫嗆出唇角,“你怎麽這麽倔!我若不在了,我們白家就剩你這一點血脈了!”
    帳簾突然被掀開,雷驚南大步踏入,他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兄妹,歎了口氣:“吵夠了嗎?”
    白凜掙紮著要起身:“雷帥!您勸勸她。”
    雷驚南抬手止住他的話,轉頭看向白薇:“丫頭,你當真不走?”
    白薇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末將願以性命立誓,北境不平,絕不卸甲!”
    雷驚南沉默片刻,隨後哈哈大笑:“白凜,你妹妹比你強。”
    他在白凜榻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明知必死,也要守在北疆。”
    老將軍的眼神悠遠,像是透過他們看見了故人,“白家的兒女,骨子裏流的都是倔強的血。”
    白凜頹然倒回榻上,掩麵苦笑:“……罷了。”
    雷驚南站起身,將一枚銅牌扔給白薇:“從今日起,你領五千精兵,駐守飲馬川。”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你兄長的命是你救的,別讓他再看見至親死在眼前。”
    白薇握緊銅牌,重重點頭:“末將明白。”
    白薇走出大帳,仰頭望向蒼茫天際。
    八載寒暑,北疆的風沙將白薇的銀甲打磨得鋥亮。
    曾經那個跪在宮門前請戰的少女,如今已是令突厥聞風喪膽的白將軍。
    她麾下的“白家軍”鐵騎所向披靡,五年間將突厥人逼退百裏,邊境再無戰火。
    “將軍,突厥又派使者來了,說要獻上牛羊萬頭,隻求停戰。”副將遞上降書。
    白薇看也未看,案桌的家書寫著祖母病重,已臥床半月。
    她閉了閉眼:“告訴他們,我要的不是牛羊。”
    “是王帳裏的那顆頭。”
    白凜掀簾而入,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燃燒了八年的仇恨。
    “是時候回京了!”
    白家軍的鐵騎如黑色潮水般湧向突厥王城。
    白薇的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她手中長槍所指之處,突厥守軍如麥浪般倒下。
    “破門!”隨著白凜一聲令下,攻城錘重重撞擊在王城大門上。
    終於城門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煙。
    突厥王跌坐在黃金王座上,看著那個白衣染血的女將軍一步步走近。
    她的靴底在王宮地毯上留下一個個血印。
    “你們漢人,不是最講仁恕嗎?我們投降,投降不行嗎?”突厥王的聲音在發抖。
    白薇的劍尖挑起他的下巴,寒光映出他驚恐扭曲的臉:“八年前葫蘆穀,你們可曾對我父親講過仁恕?”
    白凜的劍已經出鞘,劍身上還刻著父親的名字:“阿妹,別跟他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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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光閃過,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北城的城牆上,雷帥望著守了一輩子的北城,如今終於不用再守了,他可以回家了!
    長安城的朝陽格外明媚。
    當兄妹二人的身影出現在城門時,整座城池都沸騰了,百姓們拋灑著鮮花,孩童追逐著軍隊高唱凱歌。
    白薇卻對歡呼聲充耳不聞,她抱著匣子徑直走向祠堂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
    八年了,她終於能堂堂正正地站在父親靈位前。
    她將匣子供奉在香案上,顫抖的手指撫過靈位上的刻字,“父親,女兒帶他來了。”
    白凜點燃三炷香,青煙嫋嫋中,仿佛又看見父親站在校場,笑著對他們說:“我白家的兒女,當如是。”
    白薇重重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八年來第一次,她哭得像個孩子。
    那些在戰場上沒流過的淚,此刻全都化作了春雨。
    金鑾殿上,帝王親自下階相迎:“愛卿辛苦了。”
    白薇卻搖頭,解下虎符奉上:“北疆已平,請陛下準臣卸甲歸田,侍奉母親。”
    滿朝嘩然。皇帝沉默良久,突然歎道:“罷了,朕準你三年孝期,三年後,朕要你替朕鎮守西南。
    白薇抬眼,看到兄長含淚的笑,終於也淺淺勾起嘴角:“臣,遵旨。”
    夕陽西下時,她換下鎧甲,一襲素衣回到將軍府。
    院中桃花正盛,母親顫巍巍伸手撫上她的臉:“我的薇兒,回來了。”
    白薇跪地,將臉埋進母親掌心。
    這一刻,她不是將軍,隻是白家的女兒。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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