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掃過林聞瀟痛苦壓抑的麵容，掃過地上那攤刺目的鮮血和命牌碎片。
    最後落回林聞瀟赤紅的雙眼，沉聲道：“魏涯子分魂被鳳凰真火反噬重創，本體必然也會受創。”
    “白薇是個好丫頭，是我太墟宗宗欠她的，她護住了雲深，護住了薑瑜，我們必不會讓她白死。”
    玄陽老祖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天道律令，“魏涯子，必須死，魏家，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他盯著林聞瀟那雙被恨意和痛苦燒穿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烙鐵印下：
    “一個月。”
    “給老夫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後，老夫親自提魏涯子的人頭，來祭奠你那徒兒。”
    話音落下，整個藥廬一片死寂。
    林聞瀟停止了掙紮，身體依舊被那股力量死死定住。
    他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玄陽老祖，那裏麵翻湧著無數情緒，刻骨的恨、噬心的痛、滔天的怒。
    林聞瀟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緩緩垂下，落在自己那隻被命牌碎片刺得血肉模糊的手上，鮮血沿著指尖，滴落，滴落…
    嶽昆侖默默走到蘇明澈榻前。
    他的師弟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沒有焦距地望著殘破的屋頂。
    淚水無聲地從他眼角洶湧而出，滑過蒼白的臉頰，蘇明澈緊咬著牙，身體因巨大的悲痛而微微顫抖，卻沒一點聲音。
    嶽昆侖伸出手，寬厚的手掌用力按在蘇明澈顫抖的肩上。
    他能感覺到掌心下肌肉的緊繃和那無聲哭泣帶來的細微震動。
    嶽昆侖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也隻是更用力地按了按師弟的肩膀，沉默如山。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之時，藥廬的沉重被打破了。
    沒有預兆，牆壁豁口處多了一個人。
    一襲紅衣，料子帶著羽毛的紋路，紅得像燒透的炭，她緩緩走來，頭上的鳳釵輕晃，衣擺長長地拖在身後。
    看不清她的臉，隻有一雙眼睛，深不見底。
    她經過嶽昆侖時隨意掃了他一眼，嶽昆侖的後背就繃緊了。
    他立刻躬身，聲音繃得死緊：“弟子嶽昆侖，拜見鳳祖！”
    玄陽老祖的目光從林聞瀟身上移開，看向門口。
    他心裏暗暗一驚，以他渡劫期的修為竟完全看不透這女人的深淺，渡劫大圓滿？飛升期？
    鳳祖沒理會任何人，徑直走了進來。
    目光掃過床上的四人，在柯雲深灰敗的臉上停了一下，掠過薑瑜、雷破嶽，最後停在蘇明澈臉上，那張臉被眼淚浸透了，一片空白。
    “呦，這是都被鳳凰真火燒了？”
    她一開口，玄陽老祖又是一驚，這聲音竟如少女一般。
    鳳祖的聲音不高，又問了一句：“這幾個小崽子傷得這麽重為何不來找我？”
    嶽昆侖知道這話是問他。
    嶽昆侖頭壓得更低：“弟子……不敢打擾鳳祖清修。”
    “小嶽嶽，你啊！”
    鳳祖的調子有點懶，又有點別的味道，目光落在嶽昆侖身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輕重緩急，分不清了，不找我，怎麽你能救他們？”
    不等嶽昆侖回答，她目光一轉，落到被定在那裏，像塊石頭一樣的林聞瀟身上，鳳祖眉梢動了一下。
    抬起手，對著林聞瀟的方向，隨意一點。
    噗。
    一聲輕響。
    玄陽老祖那死死壓著林聞瀟的力量，像戳破的泡泡，沒了。
    玄陽老祖的手指在袖子裏猛地蜷了一下。
    這個鳳祖也太強了，深不可測。
    禁錮一消失，林聞瀟的身子晃了晃，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他抬起頭，血紅的眼睛望向鳳祖，裏麵一片死寂。
    “說吧。”
    鳳祖也不再管他，找了上首的一張椅子坐下，隨意地就像在自己家，“哭哭鬧鬧的，在吵什麽？”
    她掃過地上的血和碎玉片，又看了眼無聲流淚的蘇明澈。
    嶽昆侖不敢耽擱，壓下心裏的震動，快速把鳳梧秘境的事說了。
    把白薇為了護住柯雲深他們四個，吞了鳳凰真火，硬接了魏涯子一掌，秘境提前關了，白薇被火吞了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嶽昆侖說完，鳳祖那雙深潭似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點變化。
    不是同情，更像……來了點興趣。
    “哦？”她輕輕應了一聲。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抬手對著蘇明澈方向打了個響指。
    啪！
    一聲脆響。
    沉浸在悲痛裏的蘇明澈渾身一激靈，像被人從水裏提了出來。
    眼淚猛地止住，他茫然地睜著眼，臉上濕漉漉的。
    緊接著四顆丹藥飛向了床上躺著的四人嘴中。
    幾息之後床上其餘二人陸陸續續醒來，他們能感覺到身上被灼燒的痛苦在減輕，傷勢也在快速的恢複，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欣喜之色。
    他們的命是白薇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想到這裏四人又開始默默流淚。
    “蘇家小子。”
    鳳祖有些無奈，其他人他也不認識，隻好盯著一個眼熟的來，“你一個男修哭哭啼啼幹什麽？小心我錄下來天天取笑你家老祖。”
    蘇明澈喉嚨哽住，馬上止住了哭聲。
    鳳祖盯著蘇明澈失神的眼睛，直接問：“那個叫白薇的丫頭你很熟？她是什麽靈根？”
    蘇明澈剛要回答，一個聲音已經搶先一步喊了出來：
    “她是火木雙天靈根。” 正是林聞瀟。
    他死盯著鳳祖，身體因為激動和某種不敢信的期盼抖得厲害，顫抖著又說了一遍“白薇她是火木雙天靈根。”
    鳳祖看向林聞瀟，眼裏興趣似乎濃了點。
    她點點頭，接著問，語氣篤定：“她有異火？”
    林聞瀟用力點頭，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有的，她修煉混沌青蓮火，靈火已經變異了，七階了。”
    “變異混沌青蓮火……七階……”
    鳳祖重複了一遍，嘴角慢慢勾起一點極淡的弧度。
    “哦？有意思。”
    她目光掃過屋裏一張張悲痛、震驚、茫然的臉，聲音提了起來，“行了行了，都別嚎了，一個一個哭喪呢？”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死水潭。
    連玄陽老祖都屏住了呼吸。
    鳳祖的聲音又懶了下來，卻有種壓人的分量，“你們可知道鳳梧秘境為什麽地動山搖，提前關了？”
    眾人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