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傳送陣刺目的光芒退去，雙腳重新踏上堅實的地麵，白薇感受到太虛宗那熟悉帶著清冽草木氣息的空氣。
    她提著的心才放下了大半，還好，宗門還在。
    她甚至預想過宗門早已支離破碎，如她心魔劫中那般。
    放下心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聆玥放出來。
    紅光微閃，穿著紅肚兜的聆玥立刻出現在她身邊，小娃娃深吸一口氣，好奇地四處張望，大眼睛裏滿是興奮。
    “哇！姐姐，家裏靈氣好舒服，比那個臭烘烘的荒山好多了！” 聆玥扯著白薇的衣角，聲音清脆。
    執守傳送陣的弟子早已迎上前來，目光掃過白薇手中那枚刻著雲紋與“薇”字的親傳弟子令牌，眼中閃過一絲恭敬與了然，默默躬身退至一旁。
    鳳祖的目光隨意掃過聆玥，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化形諦聽獸？小丫頭，你這運道，倒真是有幾分意思。”
    她看著聆玥，仿佛看到一件稀罕的小玩意兒。
    聆玥感受到了鳳祖的強大氣息馬上捂著嘴，退到白薇身後。
    “走吧。”
    鳳祖的目光越過白薇，投向雲霧繚繞的太墟宗，“帶本尊去見見你家那位宗主。”
    白薇連忙應聲：“是，鳳祖前輩。”
    她壓下心中翻湧如沸的萬千疑問，師門如何？大戰局勢如何？那些故人可都安好？
    白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要見過宗主，一切自然明了。
    她牽起聆玥的小手，示意她安靜些，便在前引路，領著這位赤金羽衣尊貴無匹的鳳祖，沿著通往主峰太虛殿的漫長石階，拾級而下。
    石階蜿蜒，兩旁古木參天，靈氣氤氳。
    離開三十餘載，一草一木似乎都未曾改變，卻又仿佛隔著漫長的時光。
    白薇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歸心似箭。
    剛轉過一處巨大的山石平台，幾道熟悉的氣息，如同疾風般撲麵而來。
    甚至還沒看清人影，一道身影已如離弦之箭，猛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那擁抱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帶著失而複得的顫抖，帶著壓抑了三十年的擔憂與思念，勒得白薇幾乎喘不過氣，卻讓她冰冷的心瞬間被暖流淹沒。
    鼻尖縈繞著熟悉清冽中的香氣，是她的三師姐薑瑜。
    “三師姐……我回來了。”白薇的聲音悶在對方的肩窩，帶著微微的哽咽。
    薑瑜沒有說話，隻是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這失而複得的小師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她的身體輕輕顫抖著，溫熱的液體無聲地浸透了白薇肩頭的青衫。
    白薇抬起頭，越過薑瑜起伏的肩膀，看到了台階下方佇立著的幾道身影。
    為首的那人，青衫磊落，麵容溫潤依舊，隻是眉宇間沉澱了，歲月磨礪出的沉穩與更深邃的憂慮，正是太墟宗宗主柳明！
    他身後，站著兩個同樣讓她心潮澎湃的身影，賀景言，她的五師兄，他的眉宇間褪去了幾分少年意氣，多了堅毅，看那氣息已是元嬰修士。
    還有白薇多年未見的六師兄宋泊，他眼神依舊明亮，衝白薇笑了笑，眼裏是熟悉的關切。
    柳明的目光越過緊緊相擁的薑瑜和白薇，落在階上那位氣息淵深莫測的身影上。
    他立刻上前一步，越過薑瑜和白薇，對著鳳祖深深一揖，姿態恭謹而鄭重：“不知鳳祖親臨，柳某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鳳祖淡淡頷首，目光並未在柳明身上過多停留。
    柳明這才將目光轉向被薑瑜死死抱在懷裏的白薇。
    那目光複雜至極，有難以置信的驚喜，有深沉的痛惜，有失而複得的巨大寬慰，最終都化為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低語：“回來就好。”
    短短四字，道盡了三十年的懸心與此刻的塵埃落定。
    他的眼中，分明有水光一閃而過，又被強行壓下。
    鳳祖緩緩步下台階，赤金羽衣拂過冰冷的石階，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並未理會太墟宗眾人的激動，目光投向遠方天際，那裏仿佛有金戈鐵馬的虛影。
    “無妨，”她的聲音清越又透著漫不經心，“本尊一時興起，想去前線看看那群守著戰場，骨頭硬得不肯回窩的小崽子們，看看他們到底砍了多少魔族的腦袋。”
    她走到柳明身側，示意他帶路。
    柳明不敢怠慢，立刻側身引路，往巍峨聳立的太墟殿走去。
    經過白薇身邊時，鳳祖腳步微頓，側首，熔金的眸子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神魂深處翻湧的情緒。
    她的聲音直接送入白薇耳中，“小丫頭你休整兩日，三天後，隨本尊一同去魔州前線。”
    話畢也不管白薇的反應，她已隨著柳明，消失在通往太墟殿的雲霧之中。
    留下的話，如同命令，刻在白薇心頭。
    直到那迫人的氣息遠去，薑瑜才終於稍稍鬆開了力道，卻依舊緊緊握著白薇的手腕，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
    她抬起頭，淚痕未幹，眼中卻已燃起灼灼的光，上下打量著白薇，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三師姐。”
    白薇反手握住薑瑜冰涼的手指，帶著劫後重逢的喜悅，“我回來了。”
    台階下的賀景言再也按捺不住，幾步衝了上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白薇，像見了鬼一樣，聲音都變了調：“小……小師妹？！你……你怎麽……化神了？！”
    他已是元嬰修為，在同輩中堪稱佼佼者，可此刻站在白薇麵前，那深不可測的氣息，分明是化神期才有的威儀。
    這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
    三十年前，她前往雲梧大陸之時，才是什麽境界？！不是剛剛元嬰嗎？
    白薇看著眼前依舊帶著幾分跳脫，卻明顯成熟堅毅了許多的四師兄，心中湧起暖意。
    她故意眨了眨眼，唇角彎起一個帶著點促狹的笑意：“是啊，五師兄，我已經晉階化神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不如你……叫聲‘白師叔’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