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看白薇的眼睛，用力拉著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加快了腳步，“就在前麵，不遠了。”
    穿過一片臨時搭建，但規劃整齊的營帳區，前方傳來一陣粗獷的大笑聲，如同沉悶雷聲滾過，瞬間驅散了戰場的壓抑。
    “哈哈哈……痛快，昨天那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痛快！”
    白薇聽出了，是雷破嶽那標誌性的大嗓門。
    “還是蘇師弟的陣法布得好，把那群魔崽子困在陣裏當鱉捉，這一仗打的太爽了，哈哈哈……”
    一個溫潤平和的聲音隨之響起，“雷師兄過譽了，是大家配合默契，執行得力。”
    說話的正是蘇明澈。
    緊接著，另一個帶著憤慨和決絕的聲音響起，“哼，那群雜碎還敢來犯，來多少殺多少，一定要替夏師兄報仇雪恨！”
    轟——！
    “報仇”二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白薇的心上。
    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被白芨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報仇？報什麽仇？
    夏師兄？
    哪個夏師兄？
    是二師兄夏雲陽嗎？！
    巨大的恐慌瞬間席卷白薇了全身，什麽驚喜，什麽等待，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炸得粉碎。
    她再也顧不得任何掩飾，猛地掙開白芨的手，如同一支離弦的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
    “報仇？！給誰報仇？！”白薇的身影驟然出現在眾人麵前，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顫抖，甚至有些變調。
    圍坐在篝火旁的幾人瞬間僵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篝火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張沾滿風霜，寫滿驚愕的臉龐。
    雷破嶽正舉著酒囊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而蘇明澈，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前踏出兩步，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緊緊鎖在白薇身上。
    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裏，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震驚、狂喜、難以置信……
    種種複雜激烈的情緒在他眼裏翻湧。
    他向白薇伸出手，似是想確認眼前的人是不是幻象。
    卻又猛地攥緊拳頭，死死壓回身側。
    仿佛生怕眼前的人影隻是一個易碎的泡影，一觸即碎。
    白師妹……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二十八年的等待，無數次的絕望與希冀交織，在這一刻化為真實。
    巨大的衝擊讓他一時失語。
    “白……白師妹？！”半晌雷破嶽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像見了鬼一樣，眼珠子瞪得溜圓。
    他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痛得“嗷”一嗓子跳了起來，酒囊都掉在了地上。
    “哎喲，疼，不是做夢，真是白師妹，真回來了！！”巨大的驚喜衝昏了頭腦，他張開蒲扇般的大手，激動得就要撲上來給白薇一個熊抱。
    “雷師兄！”蘇明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雷破嶽的胳膊，將他硬生生拉了回來。
    他聲音緊繃，“白師妹剛回來，別莽撞。”
    他看向白薇，目光深處翻湧著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最終隻化作一句幹澀的問候：“白師妹……你終於回來了。”
    就在這時候。
    轟隆——！
    旁邊一個緊閉的帳篷猛地發出一聲巨響。
    像是丹爐炸膛，帳篷布被強大的氣浪撕裂開一道大口子，濃煙滾滾而出。
    下一秒，一個身影狼狽地衝了出來。
    她滿臉焦黑，頭發被燎得卷曲，一身丹修袍子也沾滿了灰燼，隻有一雙眼睛，在煙熏火燎中依舊明亮如昔。
    是淩若凝，她剛才顯然正在帳篷裏煉丹。
    淩若凝衝出濃煙，第一眼就看到了篝火旁那個青衫獨立的身影。
    她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
    半晌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手忙腳亂地捏了個清潔術，一陣清風拂過，臉上的焦黑和身上的灰燼瞬間消失，露出那張溫婉秀麗卻布滿淚痕的臉龐。
    “白師妹……”淩若凝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她一步步走向白薇，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終於走到近前，她猛地伸出手，緊緊抓住白薇的手腕，那力道大得驚人，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確認這不是幻覺。
    滾燙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砸在白薇的手背上。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真好……嗚嗚嗚……真好……”淩若凝泣不成聲，所有的擔憂、思念、煎熬都在這一刻隨著淚水傾瀉而出。
    她哭得像個孩子，緊緊抓著白薇的手，仿佛一鬆手，眼前的人就會再次消失。
    雷破嶽激動得原地轉圈，搓著大手，語無倫次地喊著：“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蕭墨塵默默擦著眼角，臉上是失而複得的笑容。
    白芨站在稍遠處，看著妹妹被眾人簇擁，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蘇明澈靜靜站在一旁，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白薇的身影，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著，泄露著他內心遠不如表麵平靜的驚濤駭浪。
    聆玥被這熱烈又混亂的重逢場麵弄得有點懵，緊緊抱著白薇的腿，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些情緒激動的大人們。
    許久，淩若凝的哭聲才漸漸平息，變成小聲的抽噎。
    她依舊緊緊拉著白薇的手，仿佛怕她飛走。
    白薇反手握住淩若凝的手，目光掃過篝火旁每一張熟悉又帶著歲月痕跡的臉龐。
    最後定格在蘇明澈身上，聲音顫抖，問出了那個懸在心口的問題：
    “二師兄……他……到底怎麽了？”
    “你們說的報仇……又是怎麽回事？”
    重逢的巨大喜悅如同潮水般短暫退去，聽到白薇的問題，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白薇見所有人都不說話，心中又是一沉，她將目光投向蘇明澈，“蘇師兄，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你告訴我，二師兄他怎麽了。”
    蘇明澈臉上的血色褪去幾分，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眼眸裏，瞬間翻湧起濃重的痛楚，愧疚與一絲恐懼。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白薇灼熱而執著的目光，垂下了眼簾。
    “白師妹……”蘇明澈的聲音低沉沙啞，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沉重得如同背負著千鈞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