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幾百年來，她一直忙著修煉，忙著變強，心無旁騖，從未停下腳步去思考過感情之事。
    此刻，被他這樣專注地凝視著，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潮水般湧上心頭。
    是他深夜為她講解劍訣時，雖語氣冷淡卻耐心十足的身影。
    是她受傷時，他看似隨意丟來實則珍貴的療傷聖藥。
    是每一次對練後，他看似挑剔實則精準地點出她的不足。
    是南海之行，危險麵前，他毫不猶豫將她護在身後的背影，那雙看似平靜卻暗藏波瀾的眼眸……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身影早已滲透進她生命的每一個縫隙，無處不在。
    白薇心中百感交集。
    有對前路未知的酸澀和擔憂，有被他如此珍視的溫暖和悸動，更有那酥酥麻麻的感覺，在她四肢百骸蔓延開來，讓她指尖都微微發顫。
    時間，在兩人無聲的對視中，仿佛被拉長了。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好像隻過了一瞬。
    她看到他眼底那點微光，因為她的沉默而似乎黯淡了一分。
    白薇不再猶豫直視他的眼睛，“大師兄，我想……等你歸來後再告訴你答案。”
    聲音清晰，落在寂靜的夜裏，像一聲溫柔的承諾。
    鴻宇仙君凝視著她，眸中那絲緊張的痕跡終於徹底散去，明亮得驚人的光彩，像是夜空中驟然點亮的星辰，讓白薇心頭一跳，幾乎不敢直視。
    見她下意識地想要移開視線，他唇角淺淺地向上彎起，露出了一個清的笑意。
    他沒有再緊盯著她，而是體貼地轉回頭，看向前方無邊的夜色。
    他沒有再說什麽山盟海誓，隻是同樣微微頷首，低沉而清晰地應道：
    “好。”
    “如此，便說定了，等我歸來你告訴我答案。”
    他轉過身，那身黑袍在夜色中劃過一個利落而決絕的弧度。
    “保重。”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他人已消失在原地，如他來時一般突兀，仿佛從未出現過。
    唯有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縷清冽獨屬於他的氣息。
    白依舊站在原地，望著他身影消失的那片虛空，看了許久，許久。
    她低下頭，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自語，又像是在對那個已經離去的身影，許下鄭重的諾言：
    “一定要回來。”
    鴻宇離開已有半月，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這不君山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所有人的心裏像是繃緊了一根弦，不知何時就會斷裂。
    白薇這些時日，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師尊明心仙君身側。
    “師尊，南邊陣眼的仙石損耗太快，怕是撐不了太久。”白薇將一枚玉簡遞上，眉頭微蹙。
    明心仙君接過，指尖在上麵輕輕一點，一道溫潤的靈光流轉而過：“告訴雲逸，將備用仙石換上，陣型收縮三丈，以坎水位為軸，可省三成消耗。”
    她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慌亂，“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精打細算。”
    “是，弟子明白。”白薇點頭，立刻傳訊出去。
    她看著師尊沉靜的側臉，心下稍安。
    也隻有師尊，能在這種時候，連仙石的損耗都算得如此清楚。
    山門外，天空不時劃過道道流光，那是接到訊號前來馳援的各方仙家。
    這日，西方天際佛光大盛，梵唱隱隱。
    一位身披金色袈裟，腦後有著柔和光輪，麵容威嚴中帶著慈悲的尊者踏雲而來，正是金翅明王。
    他落在山門前，對著迎出來的明心仙君合十一禮：“明心道友，久見了，此番劫數，貧僧願盡綿力。”
    “有勞明王。”明心仙君微微頷首。
    話音剛落，北邊又傳來一股沉渾厚重的氣息，一位拄著蟠龍拐杖，須發皆白的老者慢悠悠地走來。
    每一步都仿佛與大地相連，正是玄龜老祖。“明心丫頭，我這把老骨頭，也來湊個熱鬧。”
    明心仙君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老祖親至，不君山蓬蓽生輝。”
    緊接著，天邊妖雲滾滾，彩衣華美的青鸞女君駕馭神鳥而來，嗓音清越：“天君倒行逆施，我南荒妖族亦不能坐視。”
    東邊水汽氤氳，碧波元君乘著寶葫蘆，笑容溫婉：“也算我一個。”
    還有許多白薇隻在典籍上見過的洞主地仙，或駕鶴，或乘舟，紛紛降臨。
    一時間，不君山外圍仙光衝霄，祥雲繚繞，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大羅金仙，太古真修，此刻竟匯聚了不下百位。
    他們或與明心仙君稽首見禮，或與雲逸青嵐等舊識寒暄，目光最終都凝重地望向遠方天際。
    那是天君大軍壓境的方向。
    明心仙君立於主殿之前，望著下方雲集的仙家，素白的衣裙在獵獵風中飄搖。
    她向著各方微微頷首致意。
    所有仙家都安靜下來，目光匯聚於她一身。
    那是一種無需言語的威望，是源於絕對實力與漫長歲月積澱下的信服。
    她曾是上古之戰中縱橫捭闔令群魔辟易的戰神，即便沉寂多年，當她再次站出，依舊能一呼百應。
    白薇站在師尊身後，看著這前所未見的盛況，心中震撼，卻也更加沉重。
    能引得如此多隱世大能齊聚，可見此番劫難之大。
    “怕了？”明心仙君沒有回頭，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白薇抿了抿唇，老實道：“有點，沒想到……會來這麽多人。”
    明心仙君望著遠方天際那愈發濃鬱的黑氣，輕聲道：“該來的總會來，該聚的也總會聚，白薇記住，這不是不君山一家的劫難，而是關乎這片天地所有生靈的道統與存續。”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
    直到這一日，清晨。
    天色剛蒙蒙亮，遠方的地平線上，先是出現了一條細密的黑線，隨即，那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最終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浪潮。
    戰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敲打在每一個守軍的心頭。
    旌旗招展，密密麻麻，遮蔽了初升的日光。
    天君麾下的先鋒軍團，駕馭著各種猙獰的仙獸戰車，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洶湧而來。
    為首的數名神將，身披璀璨戰甲，氣息滔天，正是天君座下最負凶名的幾位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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