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淵紅著眼眶。
    自從長大後，君九淵極少在皇後麵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麵。
    皇後看著心疼，上前抱住了他。
    “這是母後唯一要叮囑你的，這也是你舅舅的意思。金家所有人都願意當這個人質，助你成事。”
    皇後說完，抬頭看了鳳嫋嫋一眼。
    “就是對不住嫋嫋，要跟著一起去受苦了。不過你放心，本宮會幫你照顧好阿離。若真有一日危機來了，本宮和金家豁出性命，也會先把他送出去。”
    鳳嫋嫋眼眶濕潤。
    “母後，你們跟阿離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
    相處那麽久，鳳嫋嫋早就把皇後當成自己的親人。
    皇後欣慰得直流淚。
    “好，好，母後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親人，是君九淵最大的羈絆。
    他在皇後和金家的嗬護下長大，有鳳懷瑾這樣的大將軍當老師。
    他的前路曾一片光明。
    他的人生積累，可以讓他遊刃有餘的做出很多決定，好似沒有什麽事情能難到他。
    可此刻是人生第一次，他對前路生出了迷茫。
    “母後，若需要拿所有親人的生命冒險，這高位和天下，兒臣要來何用？”
    皇後凝著君九淵，前所未有的鄭重。
    “母後是後宮婦人，不懂大義，隻懂一顆為母之心。母後知道，你將來必定能成為一代明君。可若甘願折斷羽翼埋沒在母後身邊，母後會愧疚一生。還有曦瑤，她明明可以明媚得活著，卻成了男人權力交換的工具。
    母後想，天下的母親應該都不願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兒女身上。她們希望自己的孩子為國盡忠，能得到理應的優待；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自由選擇人生。可那樣一個大道為公的天下，隻有你能給她們。
    到時就算母後不在了，在天上看著我兒創下的盛世，也會很開心。可若世道依然是奸人當道，母後到死都會放心不下，以後我兒的後代，也要跟我兒一樣身不由己、枷鎖纏身。”
    鳳嫋嫋淚眼模糊，看著君九淵抱住了皇後。
    “好。那兒臣，就做一次不孝子了。”
    鳳嫋嫋和君九淵從後宮離開的時候，正是午時。
    冬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可依然驅散不了心底的陣陣寒意。
    宮門外，金斌和鳳離並排而立。
    見倆人出來，鳳離一路小跑的衝到鳳嫋嫋麵前。
    他雙手抱著鳳嫋嫋，仰頭目光堅定。
    “阿姐，阿離是你的後盾，不是你的累贅。阿離留在京城，等著阿姐回來。”
    鳳嫋嫋揉了揉鳳離的腦袋。
    “阿離長大了。走，阿姐送你回家。”
    鳳嫋嫋側目看了君九淵一眼。
    君九淵朝她點頭，她牽著鳳離的手上了國公府的馬車。
    金斌走上前，推著輪椅緩緩離開宮門。
    “淵兒，你別怪舅舅，那是你必須要走的路。”
    君九淵仰麵，看向刺眼的陽光。
    “舅舅，我相信會把光帶回來嗎？”
    金斌毫不猶豫的點頭：“相信。舅舅和你母後，會一直等著你的光。”
    鳳嫋嫋牽著鳳離的手，倆人一起回了國公府。
    書房門關上，鳳離一下子撲倒在鳳嫋嫋的懷裏。
    縱使再堅強，他也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想到要跟唯一的親人分開，控製不住的傷心難過。
    “阿姐，你會平安回來的，對嗎？”
    鳳嫋嫋輕撫他的後背。
    “阿姐也不知道，阿姐盡量。不管我們在邊境如何，你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隻要你安全，阿姐便無後顧之後。”
    鳳離站直身子，重重的點頭。
    “我知道。皇上留我在京城，就是想控製著阿姐和姐夫不要有謀逆之心。但我希望阿姐和姐夫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能保護好自己，我還能保護好皇後和金家。”
    鳳嫋嫋紅著眼睛輕笑一聲，忍不住捏了捏鳳離的臉。
    “你能保護好自己，阿姐就已經很開心了。”
    鳳離急了。
    “阿姐別不信我，我沒有說大話。”
    鳳離說著，從衣領裏扯出一條紅繩。
    鳳嫋嫋定睛一看，那上麵連著的，竟然是一枚骨笛。
    而鳳嫋嫋，卻不是第一次見到它.
    “這是什麽？你哪裏得來的？”
    鳳離道：“木先生離開京城的時候送給我的。他說，我有危險的時候吹響它，無論何時，他都會出現。”
    鳳嫋嫋緊緊盯著那枚骨笛。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龍族軼事》裏記載的，龍族軍的龍符。
    那裏麵畫著的圖案，跟鳳離手裏拿著的，一模一樣。
    龍符一響，可召喚龍族最高統領者。
    若統領者不能出現，亦可號令數萬龍軍。
    隻是如今龍族被封印，龍軍若被骨笛強行召喚出海，作戰之後，也就隻有化身成灰，煙消雲散的下場。
    木栢封竟然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送給了鳳離。
    相當於將龍族的命運，交到了鳳離的手中。
    鳳嫋嫋滿心震撼。
    沒想到早在那個時候，木栢封就已經那麽信任他們了。
    鳳嫋嫋將骨笛重新塞回到鳳離的衣服裏。
    “這個東西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保管好，不能再讓第四個人知道。”
    鳳離仔細收好。
    “我知道的阿姐，我會很小心，連小虎子都不知道。”
    鳳嫋嫋繼續叮囑：“還有，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吹響它。”
    鳳離懵懵懂懂，但還是點頭。
    “木先生也是這麽說，我雖然很好奇，魚骨怎麽會發出聲音，但我一定不會輕易嚐試。”
    魚骨？
    “木栢封跟你說，這是魚骨？”
    鳳離點頭：“對啊。”
    鳳嫋嫋愣了片刻。
    《龍族軼事》上記載，這是龍骨製作而成。
    對鳳離來說，龍族隻是傳說。
    木栢封這麽說，應該是不想讓鳳離對不該好奇的事情好奇。
    鳳離又伸手，抱住了鳳嫋嫋。
    “阿姐到了那邊，要常給我寫信，我也會給阿姐寫信，向阿姐匯報學習進度的，和國公府的一切事情。阿姐不用為我有半點分心。若將來，萬一真有人抓了我，用我威脅阿姐和姐夫，我會自我了斷，絕不做阿姐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