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鄧拉著一個臉上妝容像花貓一樣的女子，剛從將軍府一處僻靜的牆上翻下來。
    倆人脫掉從戲班子裏高價租來的戲服和道具，一股腦用包袱包起來。
    “包好了，千萬別留證據。”
    女子抹了一把臉，感覺手上黏糊糊的，頓生嫌棄。
    “這個樣子回去，路上碰到巡城兵肯定會盤問。我臉怎麽辦？”
    老鄧想了想。
    “我知道城東靠近出城的位置有條小河，那邊偏僻，沒有巡城兵。走，我帶你去洗洗。”
    女子還是不高興。
    “黏糊糊的，光有水根本洗不幹淨。”
    老鄧沒法子，隻能又翻回將軍府，也不知道進了誰的院子，偷了個去汙的皂角出來。
    “現在總可以了吧？”
    那女子這才點頭。
    倆人摸著月色，一路往東走。
    冬天的河麵結了冰，老鄧在冰麵上鑿開了個洞。
    “來，洗吧。”
    女子站在冰麵上，覺得凍手凍腳的，又不高興了。
    “這也太涼了。女子冬日裏不能碰涼的，會凍壞的。你是不是成心的？”
    老鄧一個糙老爺們，平日裏別說是用冷水洗臉了，就是寒冬臘月用冷水洗澡都不是問題。
    他是真沒想到，這小祖宗這麽難伺候。
    但今日幹了痛快的事情，老鄧整個人都興奮著，這收尾的活一點也不嫌麻煩。
    “那你等著，我想辦法給你燒熱。”
    老鄧又開始在河邊支火，還從附近村民家裏偷來了一口小鍋。
    等終於把水燒熱，女子舒舒服服的把臉洗幹淨，終於露出了真容。
    她竟然就是白天當眾攔截鳳嫋嫋和君九淵的馬車，還朝君九淵獅子大開口的王娉婷。
    王娉婷臉上和手上都幹淨了，整個人神清氣爽。
    也沒剛才的矯情勁了。
    “今天太刺激了，這裝神弄鬼的活你找我，簡直太有眼光了。哼，最好能把那個蘇無良嚇死，這狗玩意活著真礙眼。”
    老鄧也得意的笑著。
    “沒想到，你一個官家大小姐演起戲來，還挺像那麽回事。我也是今日見太子妃對你不錯，還讓人關照你，才敢找你幫忙的。這事你可別說出去。”
    王娉婷連連點頭，聞言又有些吃驚。
    “太子妃？讓人關照我？”
    老鄧點頭。
    “太子妃說，這世道，女子求生本就艱難，怕你被欺負。金石公子派人傳話給了金府，正好傳話那人我認識，城門口碰到聊了兩句才知道的。”
    王娉婷頓時感動得撇嘴。
    “太子妃也太好了。我後悔了怎麽辦？”
    老鄧表情一頓。
    “你後悔什麽了？”
    王娉婷表情惡狠狠。
    “後悔剛才沒直接把蘇無良弄死，他以前竟然那麽對太子妃，簡直該死。”
    老鄧忍不住笑出聲。
    “他在太子妃那早就過去了。今日這一出，也算是他的報應。以後他這個蘇將軍再也沒有回軍中的可能，隻會人人唾棄，活著還不如死了。”
    眼看著天快亮了，老鄧起身。
    “你先在這等我一會。”
    王娉婷立馬跟著站起來，一把抓住老鄧的衣服。
    “你要幹什麽去？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吧？天還沒亮呢，我害怕。”
    老鄧低頭看了一眼抓著自己衣服的手，聲音無奈。
    “偷用了人家的鍋，我得給人家還回去吧。”
    王娉婷立馬笑起來，從懷裏掏出幾錠碎銀子，放進鍋裏。
    “行行，你快去。我就在這等著。”
    等倆人從城東回來，天色已經亮起來。
    路邊的鋪子也陸續開了門，吆喝聲此起彼伏。
    鬧市街上，煙火氣正濃。
    倆人坐在一個早餐店門口，一人要了一碗餛飩。
    嘴裏吃著餛飩，四隻耳朵高高的支棱著，聽著旁邊一桌子人興致勃勃的聊著今早聽到的新鮮事。
    “哎，你聽說了沒，將軍府昨夜鬧鬼了？”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蘇無良想納妾，孟嫵不肯，倆人鬧了矛盾。孟嫵一氣之下跟別的男人私奔，結果死在了外麵。她不甘心，化作厲鬼回來，要帶蘇無良一起走。”
    “真死了嗎？這世上哪有鬼？你被嚇我。”
    “我嚇唬你幹什麽，將軍府的下人都聽到了那鬼的叫聲，可淒慘了。”
    “孟嫵自己不就會醫術嗎？怎麽那麽輕易就死了？”
    “誰說是生病啊，沒準是外麵的男人把她害死，卷錢跑了。”
    “哎，都是自作自受，自己找死。納妾就納妾唄，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
    “那蘇無良當初向鳳家承諾，隻娶鳳嫋嫋一人絕不納妾。後來從邊關回來，領了個孟嫵。婚後還承諾隻有孟嫵一位夫人，絕不再娶其他女子，結果聽說他把孟嫵的丫鬟拐上了床，現在天天逛青樓，竟然還把人帶進家裏。這種男人，承諾跟放屁一樣，哪個有本事的女人願意跟他？”
    “你說帶進家裏，我還想起一個事。聽說蘇無良他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半路截了蘇無良帶回家的青樓女子，倆人風流半宿，被蘇無良他娘抓了個正著。聽說直接拿剪刀，把他爹的第三條腿都剪了。”
    “真的假的？那麽彪悍。”
    “真的真的。今早去他家診治的大夫，是我三舅姥爺家二女婿的親哥哥的小舅子的親爹，他回來親口說的。現在蘇無良被鬼嚇瘋了，他爹被剪廢了，非要以善妒之名休妻。好好一大家子呦，鬧得是雞飛狗跳，好多下人偷了賣身契直接跑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自從鳳嫋嫋悔婚轉嫁太子後，將軍府是一日不如一日。你們說，會不會是定國公和定國公的夫人在天上看著，為自己女兒出氣呢？”
    ……
    身邊的人議論紛紛，老鄧和王娉婷默默的喝完了最後一口餛飩湯。
    倆人深藏功與名，淡定的起身離開。
    這幾日的淩雲峰山頂，溫度再低幾度。
    山上雲霧繚繞，遠遠看上去如同仙境一般。
    時間倒回到木栢封回京那日。
    殷姮按照往日的作息，卯時起床，聽課打坐。
    吃過齋飯後，先給鳳家牌位上了香，隨後又去了木栢封留下的菩薩像前。
    隻是她點燃三柱香，剛要插入香爐。
    突然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
    殷姮偏頭，看到一張陌生女子的絕美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