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帶著木栢封繞過寺廟後院，來到一處地處僻靜的單獨大殿前。
    此刻，大殿緊閉。
    這裏麵因為佛像經年失修，以往都是不開的，隻在無相大師一人有鑰匙。
    而此刻，鑰匙在小桃手裏。
    小桃快速打開房門，帶著木栢封走了進去。
    倆人繞到破損的佛像身後，小桃轉動牆上的機關，佛像身後立即出現了一個隻能容納一人的入口。
    從裏麵傳出的微弱光亮，照亮了木栢封腳下的路。
    他不等小桃去點蠟燭，直接跳了進去。
    裏麵有一個長長的斜坡，向下的通道又深又長。
    木栢封腳下步履匆匆，用腳本也能丈量出這裏離地麵的高度。
    他越往下走，表情越是不安。
    裏麵的空氣時而熱得焦灼，時而又冷得徹骨。
    兩種極致的感覺在身體裏反複衝擊，他心頭也越疼痛難耐。
    木栢封抓緊胸口，拚命壓製住那股幾乎窒息得疼。
    他尚且如此，不敢想象殷姮一個不曾習武的人，要在裏麵經曆怎樣的煎熬。
    從心底發出一聲咆哮。
    “你別再往前走了，我身體要不行了。”
    木栢封腳步頓住，扶著牆壓抑著心頭的銳痛。
    龍羲以為木栢封真的聽了他的，緊張的語氣緩和下來。
    “這就對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多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以前還覺得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是個累贅。現在反而覺得，她這份勇氣倒是能勉強配得上你。你現在下山去，隻需要等待個脫胎換骨的人就行。”
    木栢封對龍羲的話置若罔聞。
    他打開隨身的藥瓶，將裏麵所有的藥全部倒出來。
    龍羲突然急了。
    “你要幹什麽？”
    木栢封沒有回答龍羲，將一大把藥丸全部放進嘴裏。
    “啊啊啊，你全部吃了，你竟然全部吃了！你知不知道，這鎮魂丹三日才能吃一粒，你要麽很長時間不吃，要麽一次吃那麽多，如此肆無忌憚，藥物會起到反作用，你到底想幹什麽？”
    藥物在身體裏翻滾，逼得木栢封嘴角溢出鮮血。
    木栢封硬是憋了回去。
    他就是要跟這副身體所有不適的反應對抗。
    他眼神冰冷到了極點。
    “當然，是想擺脫這鎮魂丹的控製，徹底搶走你的身體。龍羲，我說過，我不會被任何人控製。你我之間若必須有一個人是奴隸，那個人隻能是你！”
    龍羲快要氣吐血了。
    “我沒說過一定要跟你搶啊。你若能助龍族解封，這副身體給你也無妨。可你這麽這麽強行占領，咱倆都得死。你經曆九死一生才能重生，你都不要了嗎？”
    木栢封扛過藥效的第一波攻擊，咽下口中腥甜。
    抬手，將嘴角的血漬擦掉。
    “若至愛之人都不能保護，將來其他親人也不能保護。那這重生，要來何用？你龍族的生物要救，我的家人，也要救。”
    木栢封說罷，繼續往下走。
    龍羲瘋了，在身體裏瘋狂叫囂。
    奈何木栢封置若罔聞，全部當聽不見。
    終於，木栢封走到了通道的盡頭。
    麵前的是一左一右兩道石門。
    一道石門上刻著火焰。
    另一道石門上，刻著冰山。
    這時，小桃氣喘籲籲的追上來。
    “左邊，左邊，小姐在左邊的冰窖裏。”
    木栢封毫不猶豫，一掌推開左邊的石門。
    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氣血上湧。
    忍了一路再也忍不住，噗得吐出一大口鮮血。
    隻見殷姮盤膝坐在一張淡藍色的冰床上，濃鬱的寒氣縈繞著她。
    她的眉眼，頭發，全部掛上了冰冷的寒霜。
    她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好似睡著了。
    可那一身白衣，冰床上，還有冰床旁邊的地上，全部是血跡斑斑。
    “阿姮。”
    木栢封踉蹌靠近，他眼神驚慌，不可思議的在血跡上掃過。
    “阿姮，我來了。”
    木栢封顫抖的手摸著殷姮的臉。
    剛碰到，便猛地渾身哆嗦。
    “她的身體為什麽是僵的？為什麽一點體溫都沒有？”
    小桃站在門口泣不成聲。
    “小姐吃了養血塑筋丸，每天都會有幾個時辰的閉關，給身體重鑄新鮮血液。閉關結束後，便會清醒，清醒得感受全身經脈被粉碎重塑。每日都要數次，這裏的冰床和對麵的爐鼎輪番進行。”
    光聽聽，木栢封就已經受不了了。
    他好想抱起殷姮，馬上離開。
    可他知道，殷姮是多麽迫切的想和他站在一起。
    若是現在將她帶走，那她以前受過的苦，就白受了。
    木栢封坐在冰床上，將殷姮緊緊抱住。
    “你出去吧，我陪著她。”
    小桃愣住。
    她以為木栢封會把殷姮救出去。
    木栢封抬頭，看了小桃一眼。
    “把你頭上的發簪留下來。”
    小桃不知道木栢封要幹什麽，但她還是立即將發簪取下，遞給木栢封。
    “奴婢就在外麵守著，木先生有吩咐隨時叫奴婢。”
    轉身離開的時候，小桃聽到了木栢封低沉的聲音。
    像是對殷姮說的，也像是對自己說的。
    “這次的苦，是你為我受的，我會永生銘記。此生之後，我必不負你。”
    小桃轉頭，看著依偎在一起的二人，眼淚再次憋不出，奪眶而出。
    她家小姐那麽善良，為何和心上人的相愛之路，卻那麽難？
    小桃將石門從外麵緩緩關上。
    砰得一聲。
    石門被重重關上，密室裏的寒霧再次凝聚起來。
    木栢封緊緊抱著殷姮冰冷的身體，他體內的血液，也隨著身體越發寒冷，而慢慢凝固起來。
    龍羲的聲音比剛才微弱多了。
    “我求你了，你快出去吧。你這樣，我會再次凍住的。沒有我在，光靠鎮魂丹的作用，你會很痛苦的。”
    木栢封不為所動。
    “閉嘴，你睡會吧。”
    龍羲還想再說什麽，可身體裏源源不斷的寒氣傳進來，將他的靈魂封在某個角落。
    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殷姮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僵硬的身體也逐漸有了溫度。
    恢複知覺之後，她感覺好像有個人摟著自己。
    她以為是小桃，張了張嘴，努力從嗓子裏發出聲音。
    “小桃，扶我去爐鼎。”
    嘶啞的聲音，好似嗓子斷開了一樣。
    木栢封身子不動，保持著摟著殷姮的姿勢，慢慢睜開眼睛。
    “歇一會再去。”
    那聲音……
    殷姮的身體狠狠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