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順著海浪的聲音，很快來到海邊。
    彼時，一望無際的大海如同被人撒進了墨汁，黑不見底。
    這裏太久沒有生物活動了，原本生機勃勃的東海，此刻宛若一片死海。
    伴隨著海水的潮濕，陰冷的空氣在海麵上彌漫。
    那是一種沉悶的死氣，好像再往前走，就會一腳墜入深淵。
    殷姮握著木栢封的手緊了緊。
    緊接著，就感覺自己的另一隻手被掐得有點疼。
    她低頭，看到杜小辭睜著圓圓的兩隻大眼睛，緊張的直咽口水。
    “漂亮姐姐，我有點害怕。咱們要不還是走吧？”
    木栢封挑眉看他。
    “呦，小神醫也有怕的時候？”
    杜小辭很識時務。
    “人家畢竟是個孩子。”
    木栢封朝後麵看。
    “跟著他們往後躲。後麵的事情，你們都幫不上忙。”
    衛晉聞言，當即拉住杜小辭，帶著侍衛們往後退到海岸線以外。
    杜小辭擔心的看著站在岸邊的人。
    “他們人那麽少，行嗎？”
    衛晉歎息一聲。
    “咱們隻要不過去，他們就沒問題。老實在這待著，別過去添亂。你要是有救命的藥丸，就先備著。”
    杜小辭擔心之餘，還不忘坐地起價。
    “救命的藥丸那可貴著呢，一粒一百兩銀子。”
    衛晉嘴角一抽。
    “你怎麽不去搶？”
    杜小辭：“你什麽意思？難道木哥哥和漂亮姐姐的命，不值一百兩？”
    他仰頭，閃吧閃吧著大眼睛。
    好像在說：你好好說，我可是會告狀的哦。
    衛晉無奈：“我怎麽感覺，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那薛戩逮著他們推銷話本子的時候，也是這個鬼樣子。
    杜小辭：“我本來就是人，為什麽要像？”
    衛晉：“重點不是你是不是人，是你很像一個我們都認識的人。有空帶你見見，他跟你一樣也是神醫，還跟你一樣是個財迷！”
    杜小辭頓時來興致了。
    “那是一定要見見的，若是他資質不錯，我也是願意收他為徒的。”
    衛晉腦子裏頓時有了畫麵。
    薛戩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跪在一個十幾歲孩子麵前喊師父。
    出來一趟，一不小心，還給君蓁蓁找了個師爺。
    衛晉想到這三人的關係，沒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跟身後的人調侃。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小子長得跟老薛有點像？沒準倆人真有點淵源呢。”
    侍衛們紛紛點頭。
    “我早就發現了。隻是知道老薛是個老光棍，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誅他九族都牽連不到第二個人，所以一直沒往那邊想。”
    有人道：“老薛也不是天生就是光棍，他有過媳婦。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人家不要他了。”
    “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他念叨，我不小心聽到的。”
    “好一個不小心！”
    ……
    相比於侍衛這邊的輕鬆，海邊的氣氛就有些凝重了。
    海浪好想知道要有大事要發生，翻滾的更加洶湧。
    海風也更加猛烈。
    扶翼伸出掌心，那裏麵放著兩顆白色珍珠。
    扶翼刺破手指，將自己的血滴在其中一顆上。
    血立馬就被吸收，白色珍珠頃刻變成了紅色。
    扶翼回頭看木栢封。
    木栢封二話不說，直接用牙咬破手指，將血也滴在另一個珍珠上麵。
    扶翼另一個手掌覆在上麵，兩顆珍珠上的血漬立馬就幹了。
    她將珍珠都放在木栢封手裏。
    “去吧！把這兩個放在鎮海石上麵，觸動機關，即刻開啟鎮海石。記住，鎮海石開啟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可做任何停留，必須立刻回來。”
    看到扶翼叮囑的很謹慎，殷姮頓時擔心起來。
    “會發生什麽？”
    扶翼表情有些凝重。
    “鎮海石一旦開啟，海底立刻會發生地震。海底地牢裏關押著千年來龍族所有犯了錯的惡徒，也會即刻得到解放。他們在百年前被封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隻是魂魄被鎮壓百年，早已被怨氣纏身，沒有意識，隻有肆意報複。釋放出來的戾氣，會無差別的攻擊所有活物。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可在海底和他們纏鬥，必須將他們引上岸，才可一起消滅。”
    木栢封問：“老孫和龍族數萬生靈都還在海底，而且很可能海底還有兩個無辜的百姓。他們會怎樣？”
    扶翼頓了片刻。
    “我和龍紫在岸上，會盡力保全它們的性命。”
    木栢封聞言，沉默不語。
    扶翼這麽說，說明她也不知道會死傷多少。
    木栢封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站在原地沒動。
    他在做心理建設。
    那種手握萬千生靈生死的責任感，讓他在如此陰冷的環境下，依然有些手心冒汗。
    他好像回到了一年前。
    他帶隊的一萬鳳家軍集結完畢，隻等他一聲令下。
    身後是將他們當做唯一希望的城池百姓，身前是三萬敵軍精兵。
    他身為將領，不能棄城，不能當逃兵。
    他沒有退路，隻能往前。
    衝鋒的號角，是他下令吹響的。
    可那個命令，也讓一萬鳳家軍，和身後城池裏的五萬百姓，都走上了黃泉路。
    這一次，同一年前一樣，他又背負起了別人的性命。
    殷姮感受到他手心的冷汗，也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她緊緊握住了木栢封的手心，另一隻手抱住了他。
    殷姮靠在木栢封的肩膀上，輕聲細語。
    “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是你的錯！那一萬鳳家軍不會怪你，因為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誓死也不會當逃兵。五萬的百姓也不會怪你，因為是你帶著將士們頑強抵抗，為守護他們家園拚盡全力。你們都已經盡力了，你們帶著他們衝鋒陷陣，沒有讓他們成為敵軍任意宰割欺淩的螻蟻，讓他們死，也死得有尊嚴。
    你從來都沒有錯。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如果不開啟鎮海石，所有的生靈都會魂飛魄散。龍族消亡，東海成為死海，禍及天下所有河流。如果開啟了，還會有很多生命有活下來的機會。不管會發生什麽，你都沒有錯。”
    木栢封緊緊抱住殷姮，好像要把她嵌進自己懷裏。
    他嗓音嘶啞。
    “阿姮，你真懂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