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夫的瘋言瘋語老趙根本就沒有入耳，楊國慶的調笑暗示也是一笑而過，可實實在在的，任老師的身影卻是在老趙心裏晃來晃去了。
    這是怎麽了？
    怎麽會對一個冷豔中透著不可親近的人產生興趣？何況，自己還是一個年近六旬的半廢人。
    嚴格意義上說，十年前，從那個跟了自己六年的女人離開自己後，老趙就斷了關於女人的所有想法，內退回家不久隨著外孫的出生，老夫妻倆就順理成章的分了床：老趙有嚴重的失眠症，一個非苯二氮卓類藥吃了七八年，吃到無效且有了副作用才停用的人，心裏無事是不可能的。
    本以為今生今世，自己的男女情事己昨日黃花到此為止了，可任老師那似有若無的言行舉止，是天性如此，還是暗中有意？
    呸，果真是掛不到牆上賊心不死。
    老趙還真沒有過主動追女人的經曆。
    因為自卑膽怯也因為出眾。
    第一次正兒八經談戀愛就讓他對女人有了一輩子的陰影。那是當兵回來的第二個年頭，別人介紹了鄰廠的一個團幹部，叫李芳，高挑，略胖，神態中常有一絲憂鬱。從第一次見麵，她就明確表態，願意，奔著成家來的。是呀，退伍兵，高大挺拔，英氣逼人，前程大好。入廠實習期滿，就被分到了廠辦，半年後就是團委副書記。
    其實兩人早有接觸。那個年代的團組織是很活躍的，開會、學習、一起聯辦各種文娛活動，彼次也有好感。老趙覺得今生的伴侶就是她了。
    可命運總會捉弄人，李芳家堅決不同意：單位一般，沒有文憑，家境貧寒。
    這是老趙的硬傷。
    十六歲父親去世後當年高中畢業，雖說己恢複高考，可靠快六十歲的母親種地供自己上大學，無疑天方夜譚。兄弟姊妹呢，有，成家的都在為自己的小家操勞奔波，管他，隻能是一種說法，心有餘力不足。未成家的隻有他和趙梅。無奈之下才當了兵，才有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本來，剛從部隊回來就沒有多少社會經驗，本來，家庭變故後就有了說不出來的自卑和社恐。當李芳說出家裏反對的原因後，老趙懵了，而且女孩愛哭，老趙就更六神無主：那就算了。
    還沒有來得及品嚐花前月下，兩人就散了。
    不到三個月，那個女孩結婚了，找了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年後，生了一個兒子，而老趙卻徹底讓自己清靜了一年。
    但事情沒有完。
    女孩結婚前夕，托人帶了一封信給老趙，洋洋灑灑的有好幾十張，回憶了兩個人短暫相處幾個月的點點滴滴，最後是兩句話：
    我要結婚了，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
    別忘了我，也不準你忘了我，我一定要做一件讓你忘不了我的事。
    兒子三個月的時候，她尋了短見。
    直到遇見老周後，老趙才從那種情緒中走出來。
    第二個就是老周。
    辦公室的同事半真半假地說要給他介紹對象，老趙都是一言不發。那件事，他拒絕所有關於感情的事。後來就來了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和同事聊，老趙以為是來辦事的，根本就沒有多想。第二天一早，同事進門就說：“昨天那個女孩怎麽樣？”
    “挺好。”老趙頭也不抬，好不好和我有什麽關係。老趙隻是隨口說。其實，他真的沒有認真看。
    “真的？”同事很高興：“她看你也不錯。今晚去我家吧，約來，多了解了解試試看。”
    正是驕陽似火的九月，午後的太陽把門口的樹葉都烤蔫了，知了也叫的有氣無力，一隻蝴蝶卻飛進了敞開門的辦公室，還顫顫巍巍地落到了老趙的辦公桌上，老趙沒有動，靜靜地看著，直到它又飛去。
    老趙本要拒絕，卻不知為何答應了下來。
    在同事家吃完飯，老周要回，同事讓他送老周回去。老趙很坦率，毫不保留地說了關於自己的一切，沒父親，沒存款，沒文憑，沒後台，沒戀愛經驗…也說了那個她，偏偏老周又是個愛哭的。先是坐在自行車後座悄悄抹眼淚，終久忍不住放聲哭了，惹的路人紛紛側目。
    老趙停下車，麵紅耳赤：“我又沒怎麽著你，旁人都看呢？”
    老周瞪他一眼：“誰讓說這些的？”轉身走了。老趙就走也不是跟著也不是。後來，幹脆自己回了，願咋地咋地。反正也到了老周他們單位門口。
    第三次見麵卻是個周末。那時候還是上六休一，老趙是單身漢，周末也不想出去，在宿舍窩著。下周二就是國慶節，尋思著過節再回去看母親。
    老周卻不打招呼來了。
    進了門就強詞奪理：“送到半道就跑了，什麽意思？”手卻不閑著，自來熟，整理被褥，抹桌子拖地，髒衣服都洗了：“單身漢都這麽懶嗎？”
    接著就是相顧無言，尷尬就彌漫開來。
    老趙就手足無措，想幫著幹，無從下手，想說什麽，也不知說什麽好。
    其實，老周也是用幹活來掩飾自己的窘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看著老趙的樣子，隻好說了：“我媽來了，想見你，咋辦？”老周也是外地人，當然，這隻是對於他們單位所在的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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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個準丈母娘老趙想了許多法子都沒有讓進門，這才和老周見了兩回，準丈母娘卻要急著見，這是什麽意思？
    百般疑惑霎時從心裏閃過，還是下了決心，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再醜的女婿總要見丈母娘不是。
    見了。“隨時都行。”老趙說。
    忐忑不安的去了，坐了不到一個小時，老趙身上的汗都沒有幹過，雖說是秋陽似火，屋裏卻涼爽。卻是笑著回來，丈母娘明確表態：“好好處。”到現在，老周母女倆拌嘴，老周總說：“你找的好女婿。”
    更好的消息還在後麵。老周主動要去看老趙的母親，見了母親的麵，才說：“我媽同意，讓我們自己定結婚的時間。”
    元月，倆人就結婚了。
    一切順理成章，自然而然。
    幸福來的太突然，老趙沒有感覺到不好，唯一的遺憾是好像沒有談過戀愛，心裏常自怨自艾：自己是新時代的喜旺。卻也下了決心，此生足矣。結婚是老周一手操辦的，沒房子，借單位的單身宿舍。沒錢，老周掏了自己的私房錢，老趙的母親也拿出了所有的積蓄，不知道湊了多少年的五百元。還能咋辦？條件就這麽個條件。
    至到遇見曉敏。
    那一年的老趙四十五歲了，剛從g市調到n市，那段時間是老趙事業的低穀期，雖然業績良好，但上麵總是挑三揀四，頻有微詞，所有靠前的指標都是理所當然，而所有的微瑕都拿放大鏡看。老趙心裏明白，這是上麵剛換的一把手在洗牌。還有剛把家安頓好，又要再一次過單身，畢竟，g市和n市相距四百多公裏。
    但這個時候的老趙是真老趙了，冷眼看著這曾讓他飛蛾撲火般熱愛的事業，也終久明白了，出身低微的底層子弟，算是摸到了他這個階層的人生天花板。所以，不是消沉，而是明白，有些得過且過。對於規則邊緣一些事，就不再是抗拒。但卻是有底線的，比如吃喝玩樂，總是在規則允許的邊緣，比如受禮行賄卻是堅決不做。不是不愛錢，而是忘不了自己曾經的困苦，更忘不了父親留給自己最後的遺言：“兒子，爹不能陪你了，不忘本心，安分守己做人。”特別是最後一句：“我死了，隻能自己遮風擋雨。”
    去了n市不久，就遇見了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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