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經在電話裏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了，貸款的事宜自己實在無能為力，但齊玉卻仍是和狗皮膏藥一般，非要死纏爛打，有意思麽，向來穩健的齊玉乍變成了這個樣子。
    拿起電話，老趙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慍怒，但他還是強忍著內心的不滿，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和，先開口問：“怎麽了，齊總？”
    要知道，以往老趙與齊玉交流時，兩人總是兄弟相稱的，這麽正兒八經的問候是極為少見的，這其中蘊含的情緒不言而喻。
    電話那頭，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傾訴的齊玉，聽到老趙這略顯冷淡的語氣後，原本羅列好的話語，突然間就沒有了說出口的勇氣和理由。於是，他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趙哥，我…真的......唉，算了，不說了吧，您先忙著。”隨後便匆匆道了聲再見，掛斷了電話。
    此時的老趙正和老周一起包餃子。接完這通電話後，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瞬間變得糟糕起來。畢竟，在他看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有界限的，親疏有度，遠近相安，是修養，也是尊重。保持獨立人格，尊重彼此隱私，求大同，存小義，尊重彼此的自主行動就好。
    當然，正常的人際交往中，相互幫襯是必不可少的，畢竟，誰也沒有生活在真空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盡自己的能力，幫別人一把也是拉自己一程。
    但求人幫忙的前提是別人願意幫、也值得幫有能力幫才是。
    可這個齊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可思議了，明明己說了無能為力，不僅不收斂，反而有逼人就範的意思，火就不打一處來，原本對他的好感就瞬間少了許多。
    情緒不好，老趙自然沒有了繼續包餃子的興致，拿上煙和打火機，徑自來到陽台，朝折疊躺椅上一躺，點了一支煙，眯著眼晴沉思起來。
    老周看老趙去了陽台，就開始嘟囔：“還沒包兩個就劃不著了，再下去是不是吃飯還得人喂？”
    小外孫接上話：“姥姥，我幫你包，我不讓你喂。”
    老趙照例以無言對之。
    和齊玉認識，還是緣於搞養殖，雖說老趙自認為對當地的養殖基礎條件算得上熟悉，但全麵了解當地養殖狀況和前景還是很下了一番功夫，而身為當時全市養殖行業標兵的齊玉自然在老趙的考察範圍之例，於是兩人認識了。
    對齊玉另眼相看卻是發生一類牲畜疫情那年。春末夏初就開始逐步控製，各種檢查接連不斷，疫情通報一天緊過一天，活畜開始禁運。疫情未到，各類養殖者先恐慌了，開始大量拋售，不隻是可出欄的，就連種群整欄拋售者都大有人在，而羊價卻一日三跌。
    剛好場裏的一批羔羊待售，股東們也有了退出的想法。老趙猶豫的時候，齊玉主動找了老趙，二話不說，不但按高於市場的價格收走了那批出欄羊，而且送來了足夠的草料藥品：“趙哥，基礎母羊千萬不能出售，現在是防疫階段，能不能傳過來還是未知數。就是來了，總歸會過去的。你的這批基礎母羊才一歲，還是純種，現在賣了，連三分之一的本錢都賣不上。你這個地方四六不靠，最近的居民點都在百米以外，隻要防控做好了，不見得能傳來。對自己要有信心。我的養殖場也是，除了正常出欄，絕不拋售。”
    大半年後，防控期過去了，當地終未發現病例，但百分之八十的養殖場卻空了。雖說羊肉價格受大環境影響回升緩慢，但當地的基礎母羊價格卻回升很快，比疫情前還要高些。因為老趙場子裏羊的種群基因好，大部分羔羊就補充了當地基礎羊。
    那一年，老趙他們場不僅沒有虧損，還略有盈餘。
    不止是這些，還有在事業上的韌性更讓老趙高看。從那個時候開始，兩人有了更多的交往，也開始合作，老趙他們按照齊玉的要求養殖，齊玉按市場的需求加工，反過來，老趙又把齊玉的產品向外推廣。甚至，兩人還上京城下滬市，去過太多的羊肉銷售地開拓市場。常常是晚上坐車，白天辦事。
    因此彼此也了解越多。
    知道了他合作夥伴抽資的事，知道了他貸款超限的事。也商討過各種發展的辦法……
    但終究兩個人還是都有些自以為是了，以為隻要勤懇踏實，就會在這個行當闖出一片天地。結果卻全是失敗了，不管是老趙的後院起火，還是齊玉的舉債維艱。
    事實上，老趙自家的場子停運前，就和齊玉探討過及時止損的問題。當時，齊玉說：“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還說過讓老趙多找政府要補貼的話。老趙沒有多想，不一樣是肯定的，數百萬和數千萬肯定不在一個分量級。補貼更沒想過，那是寫在表麵的花樣文章。老趙之所以不想，是曾經想過，遵照要求編寫了本子，成本花了八萬，年底卻隻有五萬的補償。
    ……
    這個時候的老趙才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齊玉讓自己通過任老師找蔡行長另有隱情，不隻是自己先入為主的認為齊玉想假借女人之手辦事。
    可不管是那種情況，老趙還是覺得齊玉還是及時止損的好，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或許，一開始，他，齊玉都錯了。錯了，就要承受錯的懲罰。
    想明白了這些，老趙的心情有了好轉，就給齊玉發了短信：
    兄弟好：
    剛有它事心情不悅，故態度欠佳，望諒。
    所托之事，是盡力而為了的，但人輕言微且轉手太多，均是無效之舉，實在是無能為力。
    任老師真的不熟，也不知她和蔡行的關係，難以張口，說了白說的話還是不說為好。
    還想多說幾句：
    還是痛下決心止損的好，既然資不抵債，為何還要執著。
    你在當地深耕已久，各方關係皆通，既然各種手段都不能解決問題，想來是我們自身出了問題。方法、對策或是理念、手段。
    有時候，執著是一種病。
    你比我小十幾歲，還有重振雄風的時機。
    抱歉，沒有幫到你。
    掛了電話的齊玉，卻翻看著手機，思量著要不要發給蔡行長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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